这年,尕海足足有六十八了,膝关节关节炎越来越严重了,腿脚更是不便了。只是还能走动,不过,去山里放羊的确是不行了,只要天一下雨,这关节炎就发疯似的痛。一痛起来,痛得尕海嘴巴都扯到了耳朵跟儿了。更老火的是,他不能走远路,更不能走崎岖的山路。在平整的路上短时间地来回踱一踱,活动活动倒是还行的。他,俨然到了被迫退休的状况了。
尕海稳重老实而又劳碌的一辈子,就这样地快画上句号了。
世生也是四十六的人了,也没什么成就。酒倒是没少喝。不过,在扎霍村,人们对成就有不一样的认识,依照他们当时的思想,如果一个男孩子的父母是农民,他学会了砍柴、种地等生存技能也就够了。最重要的是等他长大了,必须要讨到媳妇儿,最好还要生下孙子,要是生了女孩子可是不被待见的,因为要把家族的优秀基因传下来,让这个家族的香火能够传下去,就是成功的,女孩子长大了可都是要嫁人的,所以,要生男孩子,不然就是失败的。
他们对成功的认识是很原始的,也是很偏颇的。很不现代的。
这种男尊女卑的观念,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从哪里开始形成的,不过据说已经流传了很多年了,大概是改造自然的需要吧。
世生的祖上代代都只生男丁,没生过女丁。这个让他们在村里很是自豪,走起路来,头都是朝在天上的。让他们低头的是这个家族从来都出过读书人。在一个“士农工商”传统等级观念依然很浓厚的社会,家里要是有个读书人自然是无上的光鲜,当然,读书人读完了书一定得做官才行,只要是个官儿,小是无妨的,大官儿是官儿,小官儿也是官儿,当大官儿当然比当小官儿更有成就感,实在当不了大官儿了,当个小官儿自然也是好的,可读了书的人要是连个小官儿都没当上,那是不大光鲜的。世生是在这样的环境里出生并长大的。
他的祖上辈辈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可到他这一辈,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竟然不想下地干农活,一天没事干的时候总琢磨着自己也是吃皇粮的人才。他一生有一个爱好,就是喝酒,也有一个梦想,就是脱离土地,永远地不会再去地里干农活。他喝酒的爱好算是坚持了一辈子,也终究因此而丧失了自己的健康,而他的梦想却一直都没变成现实。
不过,正和他的父亲让他接班放羊一样,他将自己的未实现的愿望寄托给自己的儿子。桃平也像其他同辈一样,背负着他的父亲的理想走着自己的人生路,这其中一段路就是自己去学校念书不明究里,是他的父亲让他去的。
一个周六,父亲桃平放了周末,跟祖母李贵珍去玉米地里拔草了。世生因为气管炎使不得大劲儿只能放羊。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父亲和祖母背着喂羊羔的嫩草回家来了,世生早已回到家了,一个人在家又小酌了两杯,不过显然已经醉醺醺的了。
“老婆子,快点儿,赶紧放下背篼去做晚饭,早上的饭不好吃,中午又没有吃的,饿的实在不行了,快去,擀面条啊,快去”世生说道。
“就你饿,就你饿?我和桃平不一样的饿嘛?我们早上也不比你吃的多,中午不一样没的干粮吃嘛?你还嫌早上的饭不好吃,有的吃就不错了,你一个好好的身体,就因为你那二两猫尿,一个刚四十多岁的人,跟个病秧子一样,怎么不喝死你呢?”祖母贵珍像发疯了一般的怒吼着,眼里泪水花花地流了下来,她在感慨自己命苦,痛恨父母为何当初要做主把自己嫁给这样一个酒鬼。但她一想到她的儿子还没吃饭,就赶紧擦干了眼泪,麻利地进了她那熟悉的厨房。
哎,女人虽弱,为母则刚,都是一个不成器的丈夫给逼出来的。
此时,厨房里传出来了砍柴的声音。
“桃平,你赶紧去点灯做你的功课,我去做晚饭,让你爹去喂羊羔。”祖母像往常一样,开始统筹起全家的安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