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州湾东部,一个典型的沿海渔村内。
港湾里泊着数以千计的铁甲渔船,每条船桅顶端都有一面小红旗迎风招展,宛如蔚蓝色的海面上卷起的一团红云,几只沙鸥穿飞其间,踏浪逐波,让人不由联想起一句诗句:“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
但是,渔村里的气氛却与诗句里的意境大相径庭。
村委办公室内,一位渔民“啪”的一声重重拍在桌上:“我从16岁开始打渔,打了30年,现在叫我拆船上岸,我没有别的本事,这要逼死我啊!”
在莱州湾海洋牧场计划启动后,最直接面临命运变迁的当属一线的渔民们。
说话的渔民,拥有一对价值不菲的双拖船,无论在哪个渔民看来,都算是一个成功的船老大了。他本人也以为,他的一生,也会沿袭着祖辈走过的路,做一个渔民,向海洋深处出发。
可是,当接到政府的“要进一步压缩莱州湾渔船捕捞规模”的通知时,他一时懵了。
之前不是没听说过嘉谷要在莱州湾搞劳什子海洋牧场的消息,但搞就搞呗,跟他这种船老大有什么关系呢?
不曾想,大潮之下,莱州湾几乎所有的渔民都要换种方式“吃海”了。
同样满腹牢骚的还有村里的养殖户:“就是啊,凭什么要拆我们的养殖场。什么?我们的近海养殖有污染?放屁,他嘉谷搞养殖就没有污染了?”
“我可以入股嘉谷的渔场?凭什么啊,凭什么我不能自己去搞?行,你说近海不能搞养殖,那我去远海呗,这特么的也不允许,只能‘全湾一盘棋’?呸,这分明就是大公司欺负我们小养殖户……”
莱州湾近岸海域是连片的养殖场,但大部分是粗放养殖,饵料利用率低、废水污染严重,周而复始,“鱼”越养越小。
甭管是为了降低海水养殖污染,还是为了推动滨海养殖转型,都需要把沿岸的空间腾出来进行生态修复或其它开发。
只是,无法继续在近岸营生的养殖户,也不能到离岸边更远的海域养殖——起码在莱州湾内是被限制的。
这也很好理解。海洋牧场又不能太小或太破碎,一般而言,一万公顷以下的海洋牧场,无论在生态上还是经济上都不会表现太好,甚至说,根本不会有太大的建设意义。莱州湾也就这么大,如果再让养殖户将海域划分得支离破碎,嘉谷的海洋牧场计划就麻爪了。
但养殖户不理解啊。
就算说可以入股,但这种政府引入的项目,他们都报以百分百的警惕。
在许多农村有这样一个怪圈:不少千辛万苦引进的项目,往往刚兴旺几年便因无序竞争、一哄而上等原因,遭到市场无情的抛弃。渔村也不例外。
他们村有深刻的教训了:由于海水倒灌,土地根本种不了庄稼。从1992年开始,村里先后引入对虾、扇贝养殖,取得一定的经济效益,但受赤潮、海水污染等诸多因素影响,还有市场日趋饱和,养殖一路滑坡,村民的利润空间越来越小,最后还是各谋出路。
正是有了教训,所以声援者众。
这不是对嘉谷有一定的认知度就能解决的问题,当固有的认知和习惯被打破,哪怕是为了他们好,不买账的人总是少不了的。
哪怕是另一半心动的渔民,在沸沸扬扬的“抗议”中,也默不作声了。
“你们这些人,还没有我一个老头子懂得敬畏!”一个老头双手背在后面,缓步走进来,声若洪钟道。
“叶叔。”
“七公。”
“七叔。”
渔民们纷纷打招呼道。
进来的叶老头,生于斯、长于斯,也捕于斯,是渔村里资历最老的一位船老大,可以说渔村里有半数渔民是被他带出师的。所以虽已“上岸”近10年,但在村里依然说一不二。
他踱步过来,首先盯着不愿意卖船“上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