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车回来以后,他提议一起吃饭。
任楚这才想起,两个人见面的根本任务还没聊及。
傍晚的烧烤店挤满了光膀子的大汉,他们一瓶又一瓶灌着酒,划拳,只有安静的任楚他们这桌显得格格不入。
街边摊的桌椅总是那么油腻,任楚见顾瑞泽眉头微皱的样子,连忙抽了一团纸巾将两人的桌面擦干净。
黑乎乎已经基本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幕布边挂着颗黄色的灯泡,一些虫子围着光飞来飞去。
幕布外老板在烤架前正往一把肉串上洒孜然,炭火的炙烤之下,串串滋滋冒着油,老板胡乱用挂在脖子上的白毛巾抹把汗,给串串翻面。
“你居然会吃路边摊。”
任楚无事可干,掰了双筷子转着玩。
“他们选的。”顾瑞泽目光看向远处,任楚也看到,几个不怎么注意形象的大男人朝他们这边走来。
居然还有其他人……
“介绍一下,”顾瑞泽手伸向几位男人,“这些都是我车队成员。”
“哎哟,”其中一个男生眉眼其实并不粗糙,只是头发留的长了些,显得不修边幅。
他看起来十分友善,并没有过多盘问任楚身份,只是解释这顿饭的来源:
“泽哥赢了那帮混蛋,还让他们签了让利条款,实在该请客。只不过车队明早有比赛,一帮大老爷们糙惯了,就定了这地儿。”
“你应该不习惯?”他见任楚穿着保守的学生装,“实在不成,咱换个地儿也行。”
在这种场合,任楚一般都是被忽视的存在,从来没有人问过她的意愿。
小时候她妈妈不在家,经常跟着爸爸出来跟他的工友一起吃路边摊,每每都要忍受爸爸他们光着膀子侃大山。
这种场景,她其实已经习惯,刚才那一问,只是好奇顾瑞泽这样看起来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少爷,居然会吃路边摊。
得到重视且善意的对待,任楚心中有暖流划过。
“不用换,”她笑容很真诚,“我从小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
男人聊起天来气氛从来不会冷,菜一上来,几个男人也不知是什么技能,一边聊天南海北聊得唾沫横飞,一边还能一口一根肉串,十盘都不够他们塞牙缝。
任楚只小口小口喝着她点的绿豆粥。
顾瑞泽不经意地从虎口夺了几根肉串出来,默不作声放在任楚面前的餐盘。看顾瑞泽敲了下对肉串虎视眈眈的男人手背,语气含着警告:
“给人女孩儿留点。”
任楚笑着把串塞回顾瑞泽的餐盘,顾瑞泽又幼稚地非塞回她的餐盘,两人这样你来我回地闹了会儿。
最后一次把肉串放到任楚餐盘里,顾瑞泽伸手摁在任楚手背上。
他的手掌很大,带着干燥的热意,能完整地把她的手包裹起来。
她屈指顶了一下,试图从他的包裹中挣扎出来,可他愈加过分地收紧力量,直按得她一下都动不了。
任楚气愤地瞪向他的脸。
顾瑞泽却看都不看她,懒懒地靠在椅背,听另外几个人在一旁聊天。
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顾瑞泽忽地问:
“今天的比赛是不是不一定输给你们那个世界?”
他眼里带着笑意,令任楚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说的居然是“他的来源”这个重要话题。
本以为聊到这个话题时他会愤怒、失态。她见过太多因为不敢承认自己的出身而无能狂怒的男人。
可他并不。
就在热热闹闹、朋友酣畅闲聊的路边烧烤摊,丝毫不忌讳地、稀松平常问了她这么一嘴。
可愈是这样,他越是这样鲜活,越是表现得不在意,任楚就越为他感到难过。
为什么,他只是个被虚构出来的人呢。
“智齿417号小姐。”
不远处的马路边响起一道带着熟悉感的好听男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