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红绫花葬
暮霭沉沉,天地上下一片苍茫。一轮血红的太阳即将在远方的雾霭中沉落,仿佛目睹了悲惨战争的世外老人般吐出长长的叹息。无奈着把最后的霞光洒在平原上,洒在那皎洁的骨海尸山上。
天地间寂静得可怕,仿佛因为夜晚的到来变得愈加沉默,一切都仿佛凝固了般。
夜幕下虫鸣四起你追我赶,仿佛并不知道白天发生过的惨烈战事,依然在欢闹,却又像一首哀歌,没完没了,惹人烦躁。
白天的战事结束后,朱?下令退至冰虞城五十里处驻扎,数日内恐怕都没有再次进军的打算。
冰虞军也退回城中休整,警戒的士兵严阵以待,望着城外的枯骨和鲜血浸染的大地戚戚长叹。
墙外森森可怖,墙内哀戚绝然。
一颗树下,几位士兵正聚在那里。
一个中年男人背靠着树干仰着头坐在地上,双目望向漆黑的夜空。几颗星星挂在天穹,光芒有些暗淡,一闪一闪地仿佛下一刻就要隐去。男人的双臂无力的向下低垂,上面勒紧地布条已被血液浸红,鲜血凝在指尖,一滴滴坠落,偏又有片树叶在那里,发出沉闷的回音。在他身侧,倚靠着一位二十来岁的青年,他的面容正如悬挂在天上的那轮明月般惨白,额头上暴起青筋,胸口前有几道深深的爪痕,显然是朱襄军的灵兽金阮熊遗留下的,爪痕深入骨肉,虽然止住了血,但疼痛哪里能止得住,可他偏强忍着默不作声,脸上的肌肉不时地抽搐扭曲,双目固执地望着远处高高耸立的白色城墙。
他们身边,还有一位四十来岁的妇人,身上还披着衣甲,血迹斑斑,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冷可怖,她正照料着昏迷在地的女儿。她的女儿全身被浓血覆盖,已分辨不出哪里是新流的哪里是结痂的,右小臂上残留着金阮熊的牙印,上面的血肉已连同护甲被金阮熊撕咬去了,清晰可见被血液染红了的骨头和森森然的血肉断面,即使已经昏迷,脸上还是会因为剧烈的痛楚而时时抽动,口中偶尔呢喃着什么,眼角淌过几滴热泪。旁边还有几只灵兽苍於凤匍匐倒地,都是伤痕累累,流出的鲜血把羽毛都粘连了。它们痛苦地嚎叫着,一声哀过一声。其中一只用头蹭着少女,眼里泪光烁烁。
城墙内侧,目之所及,尽是这些受伤的士兵,有的年纪轻轻,有的岁已迟暮,街道旁、屋檐下,三三两两相聚一处,互相勉励互相支撑。冰虞没有在城内设立军营,事实上,冰虞国已经一百年没有过军队了,军营自然就谈不上。这些士兵都是城内的普通百姓,受国府征召而临时组建起来的军队,稍微有过训练就上了战场。战争出乎所有人的预料,整个国家措手不及,为此付出了惨烈的代价,尽管在半月前就已经抓到了朱襄的细作,得到了消息。
现在,已有另一支军队在警戒。
而他们之所以露天休息,并非因为无处可去,方圆百里内的居民住房均已腾空用作临时营地,但里面早已经躺满了他们的同袍。各种各样的伤势触目惊心,有的断了手脚,血肉和骨头粘连在一处。有的被金阮熊的爪子破开了胸膛,肉眼可见里面的器官在一片模糊的血肉中做着微弱的搏动。有的身上布满筛子般的刀伤,鲜血不时喷勃而出......军医不够,全城的民医也集中了过来,但在庞大的伤员数量面前,实在杯水车薪。于是很多伤员因为伤势过重而被放弃救治,集中安置在某一处房屋内等待死亡。
这是惨烈的战争,亦是对人性的残酷折磨。
然而今天他们是幸运的,至少对一部分来说。
自大军退回城后,位于都城中心的红绫居每隔一个时辰就会派出一队青衣女子,少时数十人,多时数百人。她们直奔军营而来,沿途的人们见了都是迅速避让,生怕因为自己的迟钝耽误了她们宝贵的时间。到达军营,青衣女子们立刻奔走各个“营帐”,用自己精湛的灵术救治伤者,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