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春娘的身份,是不配有随葬品的。细看看她的棺内也没有逾制,除了一副尸骨外没有别的东西。
沈厌取出的这个铁盒子被埋在棺椁旁边,和棺椁有些距离,但看埋在土里的深浅程度,应该是下葬的时候一起放进去的。
没放在棺内,常意猜想可能是淮阴侯害怕有人发现他为妾室逾制,被皇帝治罪。
但除了他们俩这样百无禁忌的,谁会没事去掘别人的坟
她知道她这个父亲向来懦弱胆小,但胆小到这样心细如发的程度,真是不知道让人说什么好。
沈厌把铁盒端起来给她看,样式普通,刻花粗糙,街边随处可见这样的小盒子,只要十几个铜钱就可以买到。
一般人家买回去会用来放首饰银元之类的小东西。
这可能是春娘生前用过的东西。
常意尝试着拨弄了一下上面的小锁,挺牢固的:“你能打开吗?”
沈厌嗤笑,伸出两指捏住锁头,铁锁仿佛纸糊的一样在他手里碎成两半。
沈厌替她打开盒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张折起来的纸。
常意犹豫了一下,展开那张纸,入目便是一行漂亮又端正的小楷。
这是一封没寄出去的家书。
常意怎么也没想到,这是春娘写给她的信。
常意一字一句地读完了这封信,春娘并不知道她那天出事了,信里字字懊悔自己对她疏于关心,不配为人母,最后也只是长叹一句,愿她能好好活着。
“我连累你一同遭人轻眼,自知不配为母亲,愿你此番你离开常家后,心想事成,不受束缚,自有佳处。”
读到信尾,落款的日子正是她坠井那天。
那天她被困在井里几个时辰,却到最后都没有等到一个人找她。
原来连春娘都以为她是趁着府里忙乱自己逃走的。
世间造化弄人,莫过于此。
常意不常想起以前的事情,却不代表她心中毫无怨气。
在井下的那段时间,她一息尚存时,也疑惑过她娘为何漠不关心她的死活,哪怕问一句也好。
人在要死的时候,总是比平常能想得开。
她想着想着,就不再去想这些没有意义的事了,她和常家的纠葛早已经在那晚后,成了不值一提的脚下泥尘,十年间她也从未再想过当初的疑惑。
她不知道春娘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写下这封信,又是什么驱使她把这封可能永远也寄不出去的信装在了自己贴身的铁盒里。
往事难追,多年过去。
谁也想不到相隔阴阳黄土、数载时光,这张纸兜兜转转,居然真到了她手里。
沈厌对她看的那封信毫无兴趣,但也没有催她,两人就这样在风中立了良久。
常意沉默片刻,把信放回盒子关上,松开了双手。
铁盒发出哐当一声闷响,掉在了春娘的棺内。
泥土又重新覆满了棺椁,把所有的秘密、不甘、遗憾都掩盖在沉默的土地深处。
“走吧。”
她偏头跟沈厌淡淡道,表情亦平静无波。
——
第二日清晨,侯星又登门淮阴侯府,这次却是指明了来找常意的。
常意一早回来又被拉到前厅,神色疲倦。
侯星是来问她要不要去大理寺的。
他问常意,要不要去旁观一下昨天意图杀她的那个妇人的审讯,毕竟她才是受害者。
常意打起来些精神,有些惊讶,没想到他能想到这层。
不过她更好奇:这妇人昨天不是被沈厌带走了吗,怎么又落在了大理寺手里?
侯星表情复杂地回道:“沈总使说这妇人要进披云司的地牢还不够格,又差人把她送来了。”
沈厌总能做出一些她意料之外的事来。
她本来是打算自己去地牢问一些事情的,既然侯星主动邀请,正合她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