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牌的,幸而她一开始便数了,数到第十七间的时候,隔扇门洞开,明亮柔软的夜明珠光华倾泻到门口,映亮了台阶。
想来是这里了。
否则这一路过来,没有开着隔扇门的,该是那位嬷嬷特意打开,故意做得醒目些,叫她好找些的。
她把手钻进帷帽的烟纱里,拉松系带,将帷帽取了下来,抬手拉了拉门前垂挂的小铜铃。
铜铃轻盈的脆响散进风里,屋里静悄悄的,没有人回应。
霍暮吟又稍等了片刻,还是没有人应答。
难不成是出了什么事了吗?山间寒冷,身边又没人伺候,倘或身子骨弱些,倒在里头人事不省了也未可知。
她想着,提起裙摆走入门内。
出乎意料,这间屋子很是清冷,一览无余,除了桌椅茶壶,其余陈设摆件一概没有。
垂挂的经幡上佛莲盛放,环绕梁简的竹篾软幔子倒是上好的材料,飘飘袅袅,好似云纱。
霍暮吟轻声唤道:“嬷嬷?可在里面吗?”
拨开云纱幔走进里间,一张矮背的拔步床映入眼底,拔步床的矮几上,放着一块流光发亮的浅金色面具……
好像在哪里见过。
还没等她想起来,身后映过来一道修长的身影,显然不是嬷嬷的,霍暮吟瞬间僵在原地,总算想起紫薇庵附近竹林里的那一场血战。
这浅金色面具,是十七的。
她有些紧张,默不作声地绷紧锁骨。
身后,慢条斯理的脚步声响起,空气里沉满窒息的静默。夜风穿堂而入,带起飘飞的发丝。冰凉的指腹带着圆润干燥的触感,从颈后摩挲而来,痒痒的,带起霍暮吟全身颤栗。
他的声音沉哑得厉害,带着不明所以的轻笑,“霍大小姐?”
这句话像是引信一般,随着脊骨蹿流而上,在头皮处炸开。霍暮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当下的情况,她自己也有些发懵,为何十七也出现在这里?
她轻轻躲过他的触碰,水灵灵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我来找人。”
“找我?”
“不是,走、走错了。”
约莫是因为紧张,身上的素白裙裳被她捏在手里,都有些发皱。
身后,修劲的身形贴了上来,垂首在她耳边,不疾不徐地道:“那——好巧。”
他比霍暮吟高出许多,肩膀恰好垫在她后脑处。许是刚沐浴完,额边的发丝还是湿的,随着他的动作,水滴滴落到她肩窝里,又痒又凉。
霍暮吟心里莫名升起一种熟悉的感觉,像是从前在宫里还是贵妃的时候,那时,刚成为太子的薄宣便常常一口一个“母妃”恭谨叫着,做的却都不是晚辈该做的事。一如现在,他嘴上说着“好巧”,可却步步紧逼,分明是不信的。
她忽然恼怒起来,一张脸气得通红,转过身来搡了他一把,“凭你信不信,我都是走错了。你以为你是什么人,本小姐非要跟着你不成?”
猫儿被逗狠了,总要露出点尖爪子挠你一挠的。
十七勾起唇角,缓步走到拔步榻边,取了浅金色狐狸面具戴上。
擦身而过的动作,霍暮吟看到的只有他修利的下颌线以及宽阔流利的背肌。他的动作慢条斯理,嵌在拔步榻后洞圆的置景中,优雅得像是世外高人。
有那么一瞬间,霍暮吟脑海里薄宣的背影,与他渐渐重合了。
可他却道,“原来是走错了,我还以为,我一有了‘阿宣’的消息,霍大小姐便马不停蹄跟着来了。”
霍暮吟指尖一凝,漂亮的眸子里闪过些许不自在。她抿抿唇,迟疑地问:“什么消息?”
十七抬手,松开长指,一块方糖大小的金牌从他手中垂落,被他捏着,晃了又晃。
他们隔得不算远,可霍暮吟看得分明,这块令牌的形状和上面浮刻的篆文“宣”字,都与上一世她在薄宣身上看到的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