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澜泱轻飘飘的将手上的那一抹灰拍掉了,明明是那么小一点脏污,却像是被无限放大的巨虫,竟叫董鄂惠雅惊恐似的起了身,甚至还踉跄了两步。
秋衣连忙去扶住她,“福晋小心。”
好一会儿,董鄂惠雅才缓过劲头来,她似笑非笑的点点头,伸手指了指周澜泱,披风一扬起,离开了这屋子。
周青还紧紧盯着她们背影发愣,手却被轻轻牵住。
“怎么回事?”周澜泱低着头,拿手绢给她擦那条淡淡的血痕。
周青有些不自在的抽开手,不答话。
周澜泱皱着眉瞪了她一眼,又把她手拉了过来,继续给她擦着,追问道:“好一会儿没见你人影儿,你去哪儿了?刚才又在想什么?”
周青倔强的盯着地面上的缝隙,眼眶红红的却不答话。
周澜泱轻笑道:“不想说就算了,我也不逼你,我去给你煮碗面吧。”
她收回绢子,转身便走。
“姐姐!”
终于在她要踏出屋子的时候,周青喊住了她,声音却带着哭腔。
周澜泱回头,也不再发问。
周青把头埋的极低,手指绞着,眼泪却一串一串的往下掉。
“那个秋衣,说我与她一样,是个贱婢……还说我爹娘死的早……说我……”
周澜泱笑了笑,走过去,揽住了她的肩膀,道:“就因为这个?”
就因为这个!?周青猛的抬头,眼眶发红,眼神里写满了不可置信。周澜泱竟然说就因为这个?从小没有父母寄人篱下是她的痛,如今被人戳着痛处说,还被骂是贱婢,可她姐姐却说:就因如此?
“姐姐觉得秋衣说的对?”她愣愣的问。
周澜泱摇头,轻柔的给她擦着眼泪,柔柔安慰道:“我不觉得她说的对,你是我妹妹,不是奴婢,我信任你,你也待我好,你又何需他人说什么。至于你爹娘……你是孤女是事实,没父母的孩子是可怜人,这不丢人,不要怕人说。”
“姐姐当真觉得我不是奴婢?”周青的眼神像是一张迷网,似要把周澜泱网住在里面。
周澜泱刮了刮她鼻梁,笑道:“当然不是,傻丫头。”
可是我却觉得秋衣说的对极了。周青面色沉静了下来,心里却似乎陷进了一种怪圈里,无法自拔……
“好了,别胡思乱想了。”周澜泱把绢子递给周青,道:“快自己擦擦,多大个人了,还哭鼻子,我去给你煮面,你歇一会儿。”
周青怔然的看着周澜泱袅袅身影,又回想起方才董鄂惠雅和秋衣在屋内的场景,周澜泱与董鄂惠雅坐着,自己与秋衣却只能站着,周青捂住脑袋,似乎在拼命阻止什么东西,可那奇怪的念头往自己脑里蹿,她突然抬起头,眼神空洞的望着已无人影的院内,自言自语道:“既是姐妹,为何我就是伺候人那个呢?”
晚膳用过后,夜色慢慢黑了下来,周澜泱取了烛火燃在桌上,又翻开夹着树叶书签的那一页,提笔抄了起来。
誊的是地藏经,周澜泱笔尖一抖,忽然想起前世曾听人说过,有许多堕胎后的妇女会为苦命的孩子做超度,念经超诵,就是地藏经。
‘若未来世,善男子、善女人,闻是菩萨名字,或赞叹、或瞻礼、或称名、或供养、乃至彩
画刻镂塑漆形像,是人当得百返生于三十三天,永不堕恶道。’
放下毛笔。
她的手不自觉的抚上了小腹,那里头早已没了能与她感知照应的小生命。他来的太快,也太短暂。
周澜泱甚至还没有从中体会到一点点喜悦,他便又没了。
“总归父母子女一场,今日这经,全为你罢。”周澜泱眼帘请垂,遮住了一圈暗红。
夜凉如水,周澜泱静心抄经,过了许久,再抬头时,窗外已是全黑了,可隐隐却能眺望到一些星红点点。
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