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寺幽静,殿前拥簇着大片红梅,犹如朝霞舒展而开,散了满室清香。
厢房安排在后院,从窗户里望去,便能瞧见墙角那株凌寒盛开的梅花。傅云绰叫人拿了笔墨来,而后提笔勾画着梅花形状。
“本宫以往来此都会画一幅梅花图,至今已有七幅。窗外的景色从未变过,但画上的景却年年不同。日后若有机会,本宫便给你瞧瞧那些画。”
凌幼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殿下的画定是极好的,只是我才疏学浅,恐怕品不出其中深意。”
傅云绰道:“本宫画画不过是图个乐子,你不必紧张。小七的画技在本宫之上,就连父皇也是赞不绝口的。去年冬天,本宫曾让他画张梅花图,谁想他却以公务繁忙拒绝了本宫,实在太不给面子了。”
说起梅花图,凌幼瑶眼中闪过一丝不自然。
傅明诀的画技她是见识过的,那一手梅花画得确实好,但她当时也确实洗了很久......
“不过,看在他这次让你陪本宫出来的份上,本宫就不与他计较了。”
凌幼瑶呵呵笑道:“谢殿下宽恕。”
傅云绰落下最后一笔,看着纸上的冷清玉洁的梅花,总感觉哪里有些怪,却又说不上来。纠结了片刻未果后,索性撂下笔,不再去管。
“您画完了吗?”
傅云绰净了手,走到凌幼瑶身边坐下,道:“算是吧,但本宫觉得还缺了点什么,便未题字,总归日子还长,不急这一时。”
“您能如此想便好。”凌幼瑶剥了个橘子给她,见她眉眼间带了缕缕怅惘,便猜她许是想起了谢渊亭,心中犹豫到底该不该告诉她。
庭前不知何时又飘起了细雪,两人围炉而坐,不觉寒冷,反倒有几分暖意。
茶壶中冒出的氤氲热气让傅云绰的凌厉的眉眼柔和下来,她望着院中红梅,轻叹道:“又下雪了......”
凌幼瑶再三考虑,还是决定告诉她真相。可话还未说出口,却见傅云绰猛地站起身来,上好的青玉杯从手中滑落,滚烫的茶水瞬间洒了一地。
“殿下,您怎么了?”凌幼瑶问。
在旁伺候的曼冬也是一脸困惑。
傅云绰定定望着那株红梅,双目空洞无神,仿佛丢了魂魄般,只听她低声呢喃着一个名字:“晴山......”
凌幼瑶没听清,想去扶她坐下时,怎料还未碰到她的衣袖,她便不顾一切冲了出去。连鞋都未穿,就这样踩着冰冷的雪,冲出了院子。
“殿下!”曼冬顾不上其他,连忙追了出去。
凌幼瑶拿起傅云绰的鞋子,来不及多想,慌忙踏出院子,银朱和绿宝紧随其后。
此时墨云浓重,轻柔的雪花洋洋洒洒从空中飘落,落在枝头梅花,渐渐叠成一座小山。
傅云绰提着裙子冲出后院,想从满目雪白中寻得那一抹独特的白。可不管如何,存于她心底的那道白色始终没有再出现。
雪,越下越大。
自足底腾起的寒意涌至四肢百骸,她像是失了知觉,久久站在雪地里望着那片清艳的红梅。
她不甘心,踩着被雪水浸湿的罗袜往林中走去。凛冽北风卷起她松松散下的乌发,也抖落了枝头堆叠的积雪。不知是梅花替她挡了落雪,还是天上的雪没有再落下来。
里面什么也没有。
仿佛方才所见之影不过是这场雪给她编织的一场美梦,而她却因为无法释怀的执念将美梦当了真。故人已亡数载,又怎会突然出现在她眼前?
傅云绰十指微微颤抖,再抑不住心中痛意,失声痛哭。
不知这样过了多久,她忽然感受到背上搭了一件披风,她倏的一震,还未看清来人,便先抓住了他的袖子。
“晴山......”
风从耳畔呼啸而过,随后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殿下,对不住,我又让你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