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廊下只余下一盏宫灯在雪夜中兀自发出薄光,四野寂静,过了许久才见傅明诀从承明殿里退出来。
裴策扶着腰跟在后面,直到走出老远一段路,他才缓缓站直了身子,看看傅明诀颀长的身影,突然说了句:“我欠你的,今天算是补回来了。”
闻言,傅明诀脚步一顿,侧眸淡淡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继续往前走着。
没得到他的回应,裴策也不觉得尴尬,快步追上他,道:“上回你把我揍了一顿,我也没还手,这次我又救了景王妃,怎么说你也该气消了吧?”
傅明诀不咸不淡道:“就算你不出手,本王也能护好自己的人。”
“你就嘴硬吧!”裴策轻哼了声,“那些杀手可不单单只是想杀了她,倘若此事传出去,她的名声便毁了。”
若是他再晚到一刻,就算救下了凌幼瑶,太后也不会容许一个满身污点的女子留在皇室之中。
傅明诀眼底漫上一层寒意,不得不承认他这次确实承了裴策的情。
裴策继续道:“没想到元玉珹堂堂一个大男人,竟然会想出这种后宅妇人的阴损法子,还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光凭他可想不出来。”
裴策一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傅明诀唇角扬起一抹弧度,眼神极冷,没有解释,只说了一句话:“她若安分,本王尚可留她一命,可她一再越过雷池,这一命不留也罢。”
裴策没明白他说的这个“她”指的是谁,还以为是元玉珹,便道:“你冷静一点,元玉珹是北狄最受宠的皇子,他若死在大兖,北狄必然会与大兖开战。”
眼下局势胶着,南疆和西洲的使臣尚未离去,在此时开战,对大兖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傅明诀向来睚眦必报,最是记仇,裴策还真担心他会为了凌幼瑶杀了元玉珹。
“我知道你恨不得将元玉珹千刀万剐,我何尝不是?”裴策叹息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但此时并非最佳时机,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笔账,来日再与他算不迟。”
傅明诀凉飕飕扫了他一眼,道:“本王知道,无须你提醒。”
“你......”裴策一时语塞,默默收回手,小声嘀咕道:“凌二小姐嫁给你真是倒了八辈子霉,天天对着这么个冰块,不得冻死......”
话刚说完,迎面忽然袭来一阵冷风——
裴策措不及防一个趔趄,险些往前栽去,好在他及时稳住了身子,可这一动,正好扯到了他腰上的伤,顿时疼得龇牙咧嘴。
他愤愤瞪着傅明诀:“傅明诀,你别太过分!嘶,疼死我了......”
一旁的江流憋着笑转过头去,心里为裴策默默点上三炷香。
傅明诀淡然回身,定定看着他,道:“别以为本王不知道你和慕小小的关系,你让她接近瑶儿究竟是为了什么?”
裴策笑了笑,眉梢扬起,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什么人,我不仅认识慕小小,还认识红绡楼的绾绾,羽裳阁的萝兰......”
“够了!”傅明诀冷声打断了他,“本王不管你有什么目的,但若让本王知道你还存了那份心思,或许靖安王这辈子也无法回京了。”
“你敢!”裴策猛地起身,好不容易止住血的伤口再次崩开,殷殷鲜血浸透了浅色的衣裳。
傅明诀眸色幽暗,嗓音没有一丝起伏:“敢与不敢,全在你一念之间。”
夜色浓重,轻柔的雪花乘着风洋洋洒洒从空中飘落,落在裴策眼尾,化作点点湿意,衬得那颗泪痣更加显眼。
裴策望着那道墨色的身影的消失在红墙白雪之间,少年一腔意气仿佛在这雪夜中渐渐凝固,沉默良久后,才见他挪动脚步,沉沉往另一边走去。
一夜风雪,掩盖了荒庙前那场厮杀的痕迹,也抹去了行人留下的脚印。
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