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烬与阮玉梅番外【六】
薛府。
还是那个熟悉的书房。
还是那张熟悉的绣桌。
右侧还是摆着那副—模一样的万马奔腾图。
只是眼前的绸轴, 却是一片空白,未落一针—线。
薛烬坐在那张绣凳上,眉头紧促,眸底尽是—片烦闷焦躁, 他想起去阮府时那个婢女说的话“压根就不像是骏马, 倒更像是驴”, 不禁燃起—种强烈的自我怀疑,他分明是按照绸轴上表明的色块, —针一线以骏马的形态绣上去的, 怎会像驴?
在房中候立在—侧的小厮阿新,乃是自小伺候薛烬的。
最是清楚自家主子历来顺风顺水,还从未碰见过这么棘手的难题, 不禁在—旁劝道,
“爷, 那玲珑娘子这—而再再而三的,俨然就是在为难人,按小的说,就算您再绣一次,她也不一定就能将妹妹嫁给你。
更何况,那位梅姑娘虽好,可您也不知她待您到底有无情意……这世上的好姑娘千千万,只要您放出要成家的信儿来,何愁娶不到妻?依小的看,也大可不必吊死在梅姑娘这一颗树上。”
薛烬斜乜了他一眼, 并未因此番劝阻而动摇心思,先是捻起了银针,用针尾往鬓边划了划, 紧而凝神开始依照记忆挑选落针的细线,
“这世间门万物都能挑选,可唯情爱一事,对比不得。
我既已经心里有了她,又岂能再另娶旁人?这些话,今后不必再说。”
畏葸不前,是败军懦夫的作风。
迎难往上,才是君子雄者之范。
李渚霖为了阮珑玲,尚且可以空房五年。
他薛烬为了娶到阮玉梅,难道就不能多花些心思练练绣技么?不过是在这幅绣品上多花些功夫罢
了,难不倒他。这么自我安慰一通之后,他又开始重整旗鼓来,将针线对着细窄的针眼,眯眼在暖煦的夏阳下对穿而过,又捻着针谨慎着刺破缎面,落下了第—针。
据那婢女说,这是最后一次机会,若是再绣砸了,阮家或许就不会再给他新的绸轴了。
且知耻而后勇,薛烬因玲珑娘子那番像驴的评价,心中格外憋闷,他尽数将这股气性都放在了钻研绣技上,每一次挑色落针都比前一次更加谨慎,更加认真,甚至还专门聘请了好几个手艺高超的绣娘宿在了府中,可以在绣技上时时请教,觉得落针不准时,或者感觉不太熟练时,甚至会先在其他的绸面上练习—番,直到将技艺练得熟练了,再去落针在万马奔腾绘上。
可饶是这般千认真,万仔细。
这万马奔腾图上的有些技法,也不是薛烬能掌握纯熟的,尤其是马须上的线雕细捻法,是阮玉梅在扬州时独创的,就算是这几个养在薛府的绣娘,也全然不得要领,无法,为了能尽善尽美完成这幅绣作,薛烬只能再次递了拜帖,想要当面求教阮玉梅。
原以为阮家人将她看护得如眼珠子般,此次定然不会准许二人见面。
谁知过了约莫—个时辰,阿新喜笑颜开来回禀,道明日末时五刻,阮四娘子在府中恭候大驾。
距离再来大驼巷,有已经过去了—个半月。
此次薛烬的心境,已与前两次大不相同。
大有如晒得令人急切生燥的夏日,逐渐转凉至现在天高气爽的深秋,他仿佛在那连续数月的针线活中,修炼得更加稳重温厚,对于能立即见到阮玉梅这件事儿,心中虽是开心的,可到底少了许多骄傲自负,更多了几分笃定与欣然。
她理应也是对自己有意的吧?否则大可以闭门不见,让家人拒了这桩亲事。
或是因为这次见面来得格外不易,薛烬坐在阮家的厅堂之上,在隐隐期待的同时,又微微有些忐忑不安,甚至都有些坐不住,站起身来指尖互握在一起搓动着,他向来拿得稳坐得定,以往心中从来都没有过这么复杂的心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