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二十二,正是崔荷的出阁之日。
公主府上下喜气洋洋,院内处处铺红挂彩,就连丫鬟奴仆身上都别着喜红之物,或腰系红腰带,或头戴红绢花。
府里几位管事在院里忙得脚不沾地,宁管事带仆人在后院厢房清点嫁妆,苏嬷嬷陪长公主在前院招待客人,方嬷嬷则在绣阁里为崔荷梳妆打扮。
长公主今日特意为崔荷请来了汴梁城中的全福之人开脸。
绣阁里,崔荷坐在雕花铜镜前,忍着泪水任由全福嬷嬷用白细棉线为她绞去脸上绒毛。
“一把枣子生麟儿,两把花生落凤凰。左扯三下中状元,右扯三下福满堂,郡主定能与侯爷白头偕老,子嗣繁茂。”全福嬷嬷年方三十,身形微胖,圆脸厚唇,满脸喜气。
她是汴梁城中闻名遐迩的有福之人,被她开过脸的姑娘就没有一个婚后过得不美满的。
开脸后有丫鬟上前为她更换嫁衣,崔荷是长公主的独女,金枝玉叶身份尊贵,嫁衣也是独一份的贵重。
大婚礼服上用彩丝绣绘祥瑞凤凰,雍容牡丹,上面点缀着西北进贡的七彩宝石,裙摆繁重层叠交织,盖住了绣鸳鸯莲叶戏水的翘头履。
嬷嬷为崔荷梳好发髻,戴上了繁复贵重的凤冠,此凤冠由宫中巧匠亲手打造,用金累丝缠绕成冠,上面点缀着珠翠明珠,冠下以珠帘遮脸,崔荷的一张精致芙蓉面于珠玉间若隐若现。
吉时还未到,崔荷便已整装待发,她与几位闺中密友坐在榻上闲聊,闲聊的内容渐渐转移到了某种让人脸红心跳的话题上。
崔荷想起昨夜方嬷嬷给她看的神秘画册。
夜里方嬷嬷曾来过一趟,神神秘秘地将一本册子塞到了她的手中,叮嘱她夜里自己看着琢磨。
崔荷翻开册子的时候,银杏还在一旁伺候,她毫无心理预兆地翻开第一页,忽然猛地盖上了册子,红着脸将满头雾水的银杏赶出了阁楼。
崔荷来到床上踢开鞋履,躲进床榻里,确认四下无人后,又放下床帐,在纱幔穹顶的笼罩下,她才敢翻开册子一个人偷偷看,最后羞得整宿都没睡着觉,天刚蒙蒙亮才闭上眼睛,歇了不够两个时辰就被金穗唤醒了。
昨夜画册上的内容历历在目,崔荷已经懂了些许人事,如今谈及此事,崔荷已是粉腮满面,艳若桃李。
崔荷被她们围着打趣,羞得脸颊都能滴出水来,几人吵着闹着要翻看崔荷压箱底的宝书。
幸好吉时已到,丫鬟兴奋地跑上来通传,新郎的迎亲队伍过了松阳街,再拐几个弯就要到公主府了,几个姑娘这才放过崔荷,起身搀扶崔荷出阁哭嫁。
崔荷来到正厅,厅内坐满了汴梁城的诰命夫人,她们坐在席上,笑盈盈地看着崔荷上前哭嫁。
本来也只是走走过场,可崔荷一想到自己出嫁后,家里就只剩母亲一个人了,不由悲从中来,哭声也情真意切了起来。
长公主看着眼前亭亭玉立的娇柔美人,一颗心都快软成了秋水。
从咿呀学语,到蹒跚漫步,每逢她回头,都有一个玉粉团子站在她身后,扯着她的裙摆喊她娘亲抱抱。
如今掌上明珠就要嫁做人妇,此后她再回头,再也无人为她值守了。
长公主拭去眼角泪光,拉住崔荷的手与她低声叮咛了几句。
屋外传来喧嚣震天的锣鼓声,新郎官已经到了,屋内女眷无一不好奇,皆翘首以盼,等待新郎官进门敬茶。
在众人的期盼下,一道身影缓慢自门外踏了进来。
谢翎今日身穿大红广袖袍服,以金冠束发,腰间系着黑色纹云样式的革带,脚踩玄色缎面白底长靴,一踏入厅门,便让人眼前一亮。
朗如明月入怀,遥若高山独立的谢翎,确实称得上一句:皎如玉树临风前。
他身姿从容,步调沉稳,来到长公主面前俯身一拜:“小婿拜见岳母大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