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清二年,腊月。
晋阳城外,大雪纷飞,冰冻千里。
城楼之上的楼房中,火炉里烈焰赤红,火舌跳跃不止,时不时受从窗缝袭来的狂风挟卷,忽而扑灭忽而重生。
河间王高孝琬身穿厚氅,在火炉旁来回踱步,着急道:“北周与突厥三路会合,二十万大军进兵晋阳!可晋阳守备军乃至援军,加起来不过堪堪十万,如今周人又已从西山冲下,离城仅有二里地,这该如何是好!”
满屋将士提议迎战,唯有一身披重甲的老将道:“周军惯用步兵作为前锋,突厥又久居草原,习惯马背作战,如今大雪下了几十日,雪深数尺,北周步兵势弱,突厥骑马不便,与其正面出击,不如严阵待守,静观其变。”
高孝琬听完细品了品,觉得甚有道理,又一抬头,对老将身旁的青年将领道:“四弟,你怎么看?”
青年微微抬脸,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在火光中宛若兽瞳,纤长的睫毛纹丝未动,给人的感觉静寂而充满压迫。
过了片刻,薄唇轻启说:“段太尉言之有理,但北周此战派来的将领乃为老将杨忠,此人多智近妖,又征战无数,若长久静观其变,恐会落入下乘,错失良机。”
段韶点头,似在思忖这番话,随即看向青年道:“依四郎之见,该当如何?”
“与北周汇合的突厥人由三位可汗带领。”青年道,“那三位中,阿史那夺是出了名的见风使舵,曾被显祖皇帝领兵大破王庭归顺北齐,现在,只需要让他害怕足矣,他一乱,其余二位亦会大乱阵脚。”
高孝琬:“这个法子听着倒妙,可要如何让他们害怕呢?突厥人是骨子里的狼子野心,血流得越多越勇猛,以我们的十万兵力,即便全部上阵,恐怕也起不到威慑的作用。”
青年起身,身姿高大挺拔,口吻果决:“不需要流血,只需要重甲铁盔,现在命城中军民加急连夜赶造,尚且不晚。”
段韶望着兰陵王的神情,突然恍然大悟道:“妙哉!真乃绝计!我现在就吩咐下去,让城中所有军民联手打造重甲!必定与当年所用一模一样!”
唯高孝琬还有些在鼓里,看了看二人道:“晋阳所备重甲铁盔尚为充裕,为何又要突然打造?”
这个疑问,在三日后的开战中赫然揭晓。
当城门大开时,十万将士呼啸而出,身上重甲漆黑,头顶盔缨热烈似火,面部大半面目被铁皮遮去,整体气势恢宏,宛若神兵降世。
对面阿史那夺见状,登时毛骨悚然,大声喝道:“百保鲜卑!是百保鲜卑!”
高洋在世时一手打造的常胜劲旅,百人相残,只活一人,千中选百,万中选千,是谓百保鲜卑。
本以为这支亲兵已随高洋的离世而绝迹了,未想竟还能存活世,甚至数量如此之庞大。
阿史那夺彻底慌了,昔日里被区区百人大破王庭的记忆滚滚而来,竟使他调马而逃,慌不择路跑向西山。
另外两位可汗本就以他为首,结果最前面的都跑路了,自然没了底气再去面对那漫山遍野灼灼红羽,几乎连声招呼没打,带着手下部队同样落荒而逃。
二十万大军顷刻去掉多半,杨忠虽是神勇,到底因天气作怪,未能将晋阳城拿下,只好在人数死伤过半时愤而退兵。
漫天飞雪中,晋阳城下血流入渠,满地大雪皆被鲜血融化,尸体绵延五里。
领头将士上前,穿着粗气询问青年将领:“将军,可要去追?”
青年将头盔摘下,被遮挡的容颜美皙如玉,眉飞入鬓,凤眸狭长。
“追,但不是追杨忠他们,立刻调取三万人马前往西山,务必将突厥大军赶出北齐边境。”
高孝琬匆忙跑来,询问道:“四弟这是为何?突厥固然可恨,但北周大军已经死伤无数,此时不追,更待何时?”
高肃擦了把溅脸上的血,望着大雪茫茫中的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