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将朱梁打发走后,宝儿又饿又困,却是如何都睡不着了。
他翘着二郎腿用手枕在脑袋下眼睛一直滴溜溜的转着,琢磨了片刻后一个鲤鱼打滚又重新翻身起来,四下乱瞟,见左右无人后,只砸吧着小嘴一把翻身下炕趴在了炕底下。
这张炕多年不用了,冬日里也不见生过火,炕里头时不时有老鼠穿行,后来小六和万鹏就将底下的炕口给封了。
宝儿的钱袋子就藏在了这炕肚子里,他费心扒拉的将钱袋子扒拉了出来,蹭了满手的黑灰。
宝儿将包裹了里三层外三层的裹脚布层层掀开,随即拿起里头一个黑色的钱袋子朝着手心颠了巅,颇重。
入太守府这两年,过的日子与逃难时相比,那叫一个在天,一个在地,然而纵使好吃好喝,好酒好肉的,却远不如在外头自在,他虽被这太守府的油水喂养得白胖成团,日子过得快快活活,却多少有些惦记爹娘。
这两年来无时无刻不盼着爹娘来接他走,就连梦里也多是爹娘带着大鸭腿来给他赎身的画面。
元宝儿最爱做的事情便是颠钱袋子了,但凡这钱袋子每重上一回,他便能一连着得意满足好几日,他如今最大的愿望便是将这个钱袋子给装满了,若是等不来爹娘,便自己给自己赎身,再出府寻爹娘带爹娘回草庙村。
这样一想,宝儿只将钱袋子里的银钱全部一溜烟倒了出来,只见里头两颗枣大的银锭子瞬间滚落了出来,还有五六颗嶙峋碎银子,三四个拇指大小的金瓜子和两颗金花生,还有半吊铜钱和些个散碎铜板,竟也满满当当的堆放了一座小山丘。
宝儿钻进被子里趴在被子里仔仔细细,一个一个数着,一共十九两三百二十一文,昨儿个若是不赌的话,便快要凑齐二十两了,而昨儿个若是赌赢了便走的话,便是能攒到二十二,三两了。
二十二,二十三两啊!
真真气煞人也,那该死的死胖子,他元宝儿发誓往后与他势不两立!
竟敢赢他的钱。
哼!
宝儿越数越气,越数,心窝子便越发疼得厉害。
十九两快二十两银子,在整个厨房里头绝对是一笔巨款了,便是在整个府里的下人堆里,都是一笔不小的数目,要知道宝儿一个月的月钱也才不过半吊钱而已,得两年不吃不喝不花一分钱才能攒到这么多钱!
然而在这府里头,花销可不小,万事都需要派上银子,譬如逢年过节得给师傅添礼,譬如犯了事,惹了人得花银子周旋消灾,又譬如还手痒痒想赌几个钱的,尤其,逢年过节的,想到主子跟前邀个功讨个赏什么的,他们这厨房里头可没有别处那样幸运,能够时时往主子们跟前凑着,有时只能花着钱财打点好院子里的丫鬟姐姐们,这样才能寻到机会在吉祥喜庆的日子亲自派送吃食,赶上主子们用的高兴了,便能得到些个打赏。
宝儿这钱袋子里头的这几个金瓜子,金花生,就全部都是在老夫人寿辰或者过年过节时表现伶俐时给赏的,为了得这些个赏,宝儿可没少花销走动。
可千攒万攒,好不容易攒到了半袋子,如今,怕是又得轮到他割肉流血了。
在这后厨待了两年,虽有崔老头的庇护,可宝儿心知肚明,但凡出了这厨房,哪个又能护得住他。
待了两年,宝儿也算对这太守府约莫多有了一些了解。
他们这后厨虽如同个小小世界似的,勾心斗角,处处风云,可在整个府里又算得了什么。
就譬如那淫,棍马富贵,他可是大管家的胞弟,据说当初在府里手脚不干净被打发出了府,打发到了乡下庄子里去了,后来又听说糟蹋了庄子上一个小儿,还有村里的几个丫头小子,被彻底赶出了伍家,可人家有个掌家的兄长撑腰,即便如此,不照样打点得了府里府外,寻了个往府里送菜送货的活儿么?
厨房里的人当初见了他,虽各个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