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还有个什么东西可收拾的?”
不知过了多久,吉婶背对着父子二人偷偷抹了泪,闷声说了这么一句后,只咬牙将藏在草垛里的那个包袱摸了出来,却只将包袱抱在怀里,只用力攥着。
元老根抬手去接,吉婶却死活不愿撒手。
“阿娘,咱收拾包袱作甚?”
“阿爹,咱这又是要赶路了么?可咱不是才刚到了元陵城么,这儿多好,粥是用大白米熬的,稠得紧,香得紧,还给了馒头,还给咱们这些难民们搭了棚安置咱们,可见这元陵城的太守大人跟那些个贪官污吏们不一样,不会对咱们放任不管的,定会妥善安置咱们的,对了,宝儿还听说是太守大人的儿子救了宝儿,可见那太守大人一家子都是个好的,咱不能就留在这儿么,咱们千辛万苦的逃难,好不容易才赶到这里的,能不走了么?”
宝儿趴在元老根背上,一脸警惕的问着,语气透着些许恐慌及小心翼翼地味道。
宝儿这话一落,却见元老根和吉婶二人相顾无言。
周遭静悄悄的,无一人回答宝儿的话。
良久,吉婶忽又将脸别了过去,紧紧抱着怀中的包袱双肩乱颤了起来。
至始至终,吉婶都不敢再多瞅上宝儿一眼。
“是啊,那太守大人定是个好的。”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到元老根闷声说了这么一句,片刻后,只忽又将腮帮子一咬,道:“好了,老婆子,甭哭哭啼啼的!”
元老根忽而咬着牙关弯腰将包袱一把从吉婶怀里拽了过来,随即一手拽着包袱,一手徒手背着宝儿便一鼓作气似的朝外大步踏去。
“宝儿——”
吉婶见状,只忽而瘫坐在草垛上,朝着元老根背上的宝儿背影急急撕心裂肺的哭喊了这么一声。
许是吉婶这哭喊声透着一丝浓重的绝望和不舍。
周围几个草棚里的人全都探头看了过来。
“阿爹,你不要宝儿了么?”
这时,只忽而听到身后传来了一声软软糯糯的声音,一脸平静的问着。
元老根脚步嗖地一停。
“阿爹,你真的不要宝儿了么?”
元宝儿竟难得不哭也不闹,只双手紧紧抱着元老根的脖颈,又缓缓重复问了这么一句。
元宝儿的声音软糯好听,清脆又软绵,像是乡下最动听的黄鹂鸟,又像是软软糯糯的小猫儿声,他以往时常嫌弃自己的声音娘们兮兮的,往日里时常故意扯着嗓子呀呀叫嚷,换做别人一准叽喳吵闹,可从元宝儿嘴里蹦出时,从来不觉呱噪。
还是头一回听到他的声音这般平静,这般空灵。
安安静静的,也干干净净的,像是一缕山泉,一下子直浸人心。
饶是元老根这么个乡野莽汉,听了宝儿这话后,都忍不住颤了心尖。
元老根只将那张黝黑的老脸高高仰着,双眼早已经泛红一片了。
“宝儿,是爹……是阿爹无用!”
元老根好似有千言万语,最终,却只硬生生地挤出了这么一句来。
话一落,背后的人一动不动,不哭不闹,也不挣不扎,直到不知过了多久,背上的人儿终于轻轻挣了挣。
元老根红着眼圈放下了宝儿,好让他们娘俩道个别,不想,放人下背后,身后的小人儿飞窜一下,转眼不见了人影。
元老根和吉婶二人匆匆扭头,只见宝儿孤身朝着西口方向大步窜了去。
却说元宝儿一路冲到了难民窝西口,西口的尽头,那个如瘦猴似的木头桩子还依然直挺挺的跪在了那里,一动不动的,已跪了两日两夜了。
元宝儿气喘吁吁的跑到他的跟前停了下来,良久,他只将怀里偷偷藏起来的半个馒头摸了出来,朝着那个木头桩子跟前一递,道:“这个馒头给你吃。”
说到这里,宝儿忽而抿着小嘴朝着草棚里的那具渐渐发臭的尸体上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