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庭叶见位于一念峰深处,草木林深,绿涛如怒。
冠状枝叶亭亭如盖,抬头望去,能见到细密的阳光从枝叶间隙倾洒出来,晴空万里,像是海水倒了个个挂在苍穹上。
浮光跃金,静影沉璧。
若非先前被困在阵法中不得自由,郑方圆也得承认,这一派绿海天波,实在是美不胜收。
精怪一般美貌的仙君大概已经习惯了这里的景色,明明有着出尘不染好颜色,眸底却沉若寒潭,远处见了像画,近处看到却不知为何有几分寂寞。
然而这书生笨口拙舌,觉得无论说点什么都不合时宜,只好让满腹真情实感胎死腹中。
就这么一路胡思乱想,再回神便已经到了出口。
出口处有一个接引童子。
童子生的玉雪可爱,生了一张笑脸,见到仙君,更是喜不自胜。
他先是上前一步恭敬道:“恭候无止仙君多时了,观灵会马上开始,掌门派我来听候仙君吩咐。”
美貌仙君眉毛也不挑一下,他也不知从哪里变出一副扇子,扇面是一副山水画,不知是谁的丹青,但也能看出名家之风。
他把扇子打开,不经意间遮了自己半张脸,轻声问:“可爱呢?”
道童得他问话,眼睛瞬间亮起来:“已在斗仙台恭候仙君大驾。”
游无止点点头,扇面重新合起来,他转头看了一眼郑方圆:“这少年,是新入门的弟子,误入兰庭叶见,只怕也不清楚路,劳烦你稍后带他一程。”
那道童这才像是看见这还站着一个大活人一样,先是一皱眉,但听见‘劳烦’二字,笑得牙不见眼——郑方圆觉得要不是在这仙君面前要保持形象,没准这位仙长能当场蹦起来撒欢跑个几百圈。
这仙长就差没拍着胸脯作保证了,游无止正准备御剑离开,却突然想起点什么:“此次新入门的弟子,有几个好以捉弄人为乐,此次只是哄骗他人进了兰庭叶见,下次若是生死冢呢?我觉得不太妥,一念峰虽不如蓬莱昆仑弟子众多,可也不需要心思恶毒之辈,我想此事还是要与白玉京的长老说一声。”
道童心思灵敏,已经从这句话中明白了什么,瞬间严肃起来,他恭声道:“弟子明白。”
游无止轻轻点点头,没在多停留,御剑离去了。
郑方圆不知何时紧紧捏住自己的玉佩,眼前忽然糊上一层水雾。
那小道童见游无止远去,见他这幅样子,不由得一笑:“你也是好运气。往日里都是可爱前辈打理兰庭叶见的,不过今日他恰好去了剑冢,不然,你还真难见着无止仙君呢,哎,说起来,你是被什么人骗进去的?”
郑方圆低下头看了眼玉佩,哑声道:“是在白玉京见到的公子哥。”
人分三六九等,有人天生站在天边。
灾荒肆虐,瘟疫蔓延,小小的县城,却只摊上一个狗官。
狗官有一个千疼万宠的眼珠子,仗着家室很是看不起乡间的泥腿子,和没有功名的贫家子。
学堂里少不得阴阳怪气的作弄人。
然而能入的白玉京,以前的风风光光就统统不作数了。
白玉京是由凡到仙的第一步,被那里的仙人选中,就算只是到大宗门里做个小小的仙童,都是凡人们上赶着要巴结的大人物。
郑方圆被选中的消息一经传出,很是掀起一阵狂澜。小小的县城里能出一位仙官老爷,等于背靠一座冲天神山。
这本也是一件皆大欢喜的好事情——就算是那狗官,也会因为自己治下出了位仙官得到泼天的好处,又怎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开罪他呢?
于是平日里的趾高气扬也变成奴颜卑膝,话里话外都藏着‘您要发达了可千万不能忘记父老乡亲接济你的恩情啊!’
他知道他想要什么,只是无论是恩还是情,都和这位鱼肉乡里搜刮民脂民膏的狗官并无半点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