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角眼也一瞪,“哪又如何?你以为官家没有最坏打算?曾保华和潘意分别为开封府和京畿内外都部署,除了拱卫安全,说不定就是在最危急时刻,护着太后、后妃以及文武大臣等退入西安。”
“你还是枢密院事,怎么连官家常念叨的‘人存地失,人地皆存’都忘记了?官家果毅坚韧,凡事做最坏打算,往最好处努力。恐怕在他心里,已经做好最坏打算,就算那些奸人一时得逞。官家带着主力大军,挥师东进,大不了再打出一个大宋来。”
许将听到这里,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官家还真是这样的人,他真得下得了这样的决心。
随即,许将也领悟到章惇话里的意思:“章相,你觉得官家此举,是一次引蛇出洞?把经过几次风雨洗礼,藏在最深处的某些人钓出来?”
章惇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又提醒了一句:“除此之外,官家恐怕还有另外一个目的,想看看三省一院,他亲手制定的大宋军国中枢,在他离开京城的日子里,能不能镇得住场子,维持着国政的正常运作。”
许将脸色微微一变,“你是说官家要放权?”
“是的,放权。当初官家就跟老夫说过,国政当悉数托付给三省一院,他只管方略和监督。”
“这样,妥当吗?”
“妥当吗?”章惇不置可否,“官家此前跟老夫讨论新官制时,曾经说过,这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官制,只有最合适。而且还有两点最关键的就是,留出畅通的反馈渠道和及时的纠错能力。”
反馈渠道,许将知道,学习会上各种提到。纠错能力,这就有点新奇和有意思了。
“章相,这纠错能力是什么意思?”
“冲元,熙宁变法为何会功亏一篑?除了反馈的信息有偏差外,更重要的就是没有纠错能力。首先是王相公本身性子执拗,在种种阻挠下,把纠错当成了妥协,于是一条道走到黑。其次就是神宗皇帝后来亲自下场,推动新法。天子...怎么能有错呢?所以最后一点纠错机会也没有了。”
许将心领神会,“所以官家就吸取教训,放权给三省一院。一旦反馈出新政哪里有错,把三省一院的某部门训斥一番,顺理成章就调整过来了。”
“可不就是这样嘛。新政,在于一个新字,走的都是前人没有走过的路。只能确保方向没错,但是走的每一步却可能有错。可能走岔了,不及时纠正过来,就是一错再错了,最后所有的心血都会付之东流。”
听了章惇的话,许将很久都说不出话来,最后只能千言万语,化作短短的几句话。
“官家即位以来,老夫原本看不透,后来以为看明白了,可是很快,发现还是没有看明白。今晚得章相提点,似乎又看明白了些。不过有一点倒是肯定的,官家,真的是在走前人从来没有走过的路。”
章惇点头赞叹。
“是的。这条路要是走好了,我大宋就此中兴,千秋万世,永耀中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