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思忖了好一会,“你说的两个消息源头一个是圣教,这个好理解,你抓了他们的人,他们造谣离间你我父子君臣的关系;另一个源头在京城附近又怎解释?”
段章能看出皇上似乎是听进去了一些,便回道:“父皇,儿臣觉得最近京城发生的事情跟邱泰安押解宣平侯回京有关。”
“跟这事能有什么关系?”
“父皇,邱泰安奉旨到邺城当钦差大臣,把身居高位为祸一方的宣平侯给查办了。但是查办的过程非常艰难,受到了来自京城方面的阻力非常大,儿臣命手下的梅阁倾力辅助邱大人,才扳倒了宣平侯。”
“京城的阻力来自哪里?”
皇上其实知道京城有薛党,也知道宣平侯是薛党的人。但是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因为皇上觉得太子势力有些弱,薛党鼎力辅佐太子,太子这一方的势力才能够制衡皇长子的力量。
段章直言:“父皇,儿臣掌管梅阁这几年,不可能不知道京城有薛党,而宣平侯是薛党的人。如果薛党的人单单是为了巩固太子的地位,儿臣就从不出手。”
“因为儿臣已经当着父皇和太子的面发过誓,绝不涉及党争,绝不觊觎太子位,倾力辅佐太子。”
“如今这个宣平侯在邺城实在是无法无天,百姓早已经怨声载道。邱泰安蒙父皇信任,去地方办差不可能视而不见,所以他宁可辜负他与薛首辅的师生情谊,也要效忠父皇。”
“对于这样忠臣,儿臣也只能倾力相助,他才能把宣平侯拿下并押解回京等父皇发落。”
“京城传出的离间父皇和儿臣的传闻就是出自薛党。他们也许是怕儿臣的力量大过太子,所以才造谣生事,意图借父皇之手削弱儿臣手中的权柄。”
“殊不知,他们这样做只能让太子在朝野上下失去人心。邺城的百姓都知道宣平侯是薛党的人,也知道薛党是太子的人。都敢怒不敢言,实在忍不住了,才向钦差邱泰安大人告状的。”
皇上听着段章这发自肺腑的直言,不无感慨。
他心想,自己这个大儿子的确是个通透之人,把这个事情看得如此清楚明白,眼睛里没揉一点沙子,却又能顾全大局。他知道,这是王者风范。
其实,如果他本人真要不久于人世的时候,他也希望把江山传给能撑起这整个江山的皇子,这大皇子目前看来是最佳的人选。
但那是将来他老的时候要考虑的事情,现在即使皇长子再有王者风范,他也不可能近几年就传位给他。
皇上还得让太子和皇长子能互相制衡,互相缠斗,只有这样,才不至于威胁到眼下的皇位。
这是皇上的私心,也是他的逆鳞。
很明显,皇上知道眼前这个皇长子知道自己的逆鳞在哪里,他也相信自己的大儿子是不会触碰他的逆鳞的。
“皇儿,朕虽然任命薛明贞为首辅辅助太子,但也不代表他就可以逾矩,更不容他凭着辅佐太子为由结党营私。宣平侯的案子朕已经任命邱泰安领衔彻查,查出什么就办什么,绝不姑息!你的梅阁继续暗中襄助邱泰安。”
“儿臣遵命。”段章心中暗喜,觉得这一关算是过了。
皇上也暗自思忖,他并不是真想就此铲除薛党。
以他当年登顶皇位的经验,太子这边必然要有薛党的支持,否则太子无以立身。而现在铲除了薛党,就必然有什么狗党马党的补充上来。
他眼中的薛明贞虽是个老狐狸却早被他眼前这个二十岁刚出头的大皇子给看出了诸多破绽。
皇上倒要看看,这薛明贞当了这么多年首辅,能跟他的大儿子斗上多少个回合。
“皇儿,你私下里叮嘱邱泰安,虽然要严查不怠,但也不要搞得人心惶惶,尤其不要污了太子的名声。”皇上小声对段章说。
段章躬身道:“儿臣明白。”
他心想,父皇还是留着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