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的被窝,总是叫人难以醒来,美梦迭生,若是不被人从睡梦中叫醒,便是睡上千年也无妨。
七岁的小姑娘,顽皮活泼,胆大领着小弟和隔壁邻居家的玩伴,在两家相接的围墙边长出的李子树摘果子。
她身手矫健,三两下就爬上了树,摘了那熟透发软的李子便朝着底下撑着衣兜的玩伴,一边喊“接好了,”一边往下扔着青里透红的李子。
不知何时,嬷嬷终于找了来,一眼瞧见她上了树,吓得连忙唤她下来,“姑娘,快下来,别摔下着了。”
“快下来,要是夫人知道你又爬树,可得打你手板子……”
树枝上趴着的小姑娘,杏眼明亮,熠熠生辉,好像当空的烈日般,无所畏惧,她踩着纤细的枝丫继续往上,似要摘到那长在最高处,被太阳晒得又红又甜的那颗李子。
不顾树下站着的嬷嬷焦急的唤她,“姑娘,姑娘……”
小姑娘一边努力伸手去够红得发亮的那颗李子,一边笑着大喊,“嬷嬷,等我摘到最大的那颗,我就下来啦。”
“姑娘,姑娘……”
终于,小姑娘踮起脚尖,手指尖碰到了最大最红正在闪闪发光的那颗李子时,脚下一空……
温虞猛地睁开了眼睛,坐起身来直喘气,她忙左右看,天色已经大亮,可没有围墙、没有李子树、也没有小弟和玩伴们。
她在的地方,是她已经睡了小半年的婚房。
自个儿根本没从树上摔下来,方才那一切只是一场属于过去年幼时的梦罢了。
温虞长舒了一口气,还好只是一场梦。
不过好端端的怎么会梦到小时候?她都多少年没爬过树了,又怎会梦到那时?
但也算不上是噩梦一场,至少在踩空摔下去之前,她都很快乐。
虽说早已经是十年前发生的事儿了,可她脖颈处,像是昨晚贴着石头睡了一整夜,硌得疼。
她皱着眉头伸手按着脖颈,忽而僵住朝着左侧早已空荡荡的床榻看去,昨夜的记忆渐渐涌上了她的心头。
昨晚她和沈遇同床共枕,沈遇还将她抱在怀里,让她动弹不得,原以为会一整夜都睡不着,怎么眼一闭一睁,已经是大天亮了?
若非是梦见年幼时爬树摘李子一脚踩空,她怕是还能接着睡上许久。
一夜好眠的紧,着实是太奇怪了。
陈嬷嬷听见了动静,走过来将床帐挂起,又把熨烫好的衣裳取来,见温虞还有些睡懵了的模样,便亲自替她穿起了衣裳,一边开怀笑着说:“今日搬家,姑娘很该早些起来的。”
“可姑爷方才出门去见国公爷前特意交待了,让姑娘再多睡片刻。”
“不过姑娘既然醒了,就起来用早膳吧,两刻钟以后还得往正院去拜别国公爷与老夫人呢。”
今日庶务颇多,便是温虞想要再多赖一会儿床,此刻神智清明了,也无需陈嬷嬷伺候,自己动手穿戴起来。
温虞盯着水银镜穿着耳坠子,她此刻心情极为复杂,很想要同陈嬷嬷好好说一回心事,可一来是今日时间紧迫,二来是陈嬷嬷最近一段时间以来,见着沈遇同她关系日益‘亲密’,心中只有欢喜没有忧愁的。
她长长叹了口气,独自发愁。
偏偏陈嬷嬷不知道她满腹心事,听她叹气,还只当她没睡醒,“姑娘且醒醒神,等搬进新宅了,再歇也不迟。”
好似全天底下,只有她一个人觉得沈遇同从前判若两人。
她眼中的沈遇,是疯了、傻了、被孤魂野鬼夺了身躯、中了邪或是如何。但若她将这些想法说出来,旁人眼里,怕是她才是疯了傻了、中了邪的那一个人。
温虞就更愁了。
她现在无比的怀念一个多月前,那个整日板着一张冰块脸、对她丝毫不在意的沈遇。
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
她着实想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