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丽卡在盘两颗圆润光滑的铁球。
或者说,表面上看起来,她正用自己那只对于女性来说不算太纤细柔美的右手,像是盘核桃一样灵活地转动着两颗锃亮反光的铁球。
但实际上,她只是利用磁场操纵着这两颗铁球在她的掌心上自己盘自己。
这种下意识的小动作有助于她思考,埃丽卡此时也确实在沉思。她在思索两个非常具有哲理性的问题:
我是谁?我在哪儿?
关于前者,她在从自己随身携带的证件上得到了一点答案,至少拥有了一个名字:埃丽卡兰谢尔。
但她本人并没有非常满意这个名字,她总觉得自己应该拥有一个更加男性化的名字,比如埃里克兰谢尔,或者马克斯艾森哈特。
说到底,光这具身体是女性这一点就足够让她觉得诡异违和了,还好这个女人算不上柔弱。
她去浴室照过镜子,镜中女人有着一张或许算不上美丽但绝对称得上锋利的面孔,眉梢高高挑起,唇线在放松姿态时就绷得很直,带着一种天然的冷淡与刻薄。身形更是与肉感和丰满无关,瘦且挺拔。接近一米八的身高彰显了她凌厉的气势,覆盖全身的肌肉线条又蕴藏着胜过一般人的力量。
她还着重仔细观察过自己的双手,盯着那略显粗糙厚重的皮肤角质层,最后根据那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经验,判断出这应该是一双习惯使用各种枪械的手。
但她身边没有配枪,并且以她操纵磁场的能力,一枚硬币就能解决绝大多数问题,枪除了用于伪装之外毫无意义。
这很奇怪。
至于后者,如果手机上的地图定位没有出错的话,她现在所处的城市名叫哥谭。
而她对这座城市毫无印象,甚至荒谬地觉得这是一座本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城市。
尽管如今她并没有能称之为记忆的东西,只有一些似是而非的感觉,但她仍固执地认为自己是对的,有问题的是这座城市,以及她现在所处的环境。
想到这里,埃丽卡慢腾腾地抬起眼,用那双冷淡的灰蓝色眼睛一点点描过周围。
非常标准的单身公寓,标准到甚至比不上酒店来得温馨,所有的家具都刻板而单调,似乎它们存在的意义只是为了履行最基础的用途。
她在坐下来沉思前就已经仔细翻过一遍公寓了,这里面没有足够体现私人性的物品。也就是说,除了一张身份证,她无法通过这个疑似是她个人居所的地方对自己有更加深入的了解。
她甚至有理由怀疑自己是个无业游民,不然怎么连本合同书都翻不出来。
但考虑到手机里半个联系人也没有,干净得就像是崭新出厂,她又怀疑自己是不是什么神秘特工。
埃丽卡感到茫然。
她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但她本能地觉得自己不能够这样轻松地闲着。她应当有一份非常伟大的事业需要成就,有一批忠心耿耿的追随者需要领导,还有一群道貌岸然的小虫子等着她去掀翻基地连根拔起,最后埋进土壤毁尸灭迹。
她应当是个场面人,能将金门大桥玩弄于股掌之间。
……所以为什么要玩弄金门大桥?
掌心两颗铁球越转越快,完全超越了被人盘的正常转速。碰撞摩擦之间甚至迸发出一点星火,溅射出来的火光烫着了埃丽卡的指腹,也拉回了她逐渐沉入黑暗的思绪。
她从恍惚中回过神来,缓缓停下手中转动的铁球。然后她似想起什么,从口袋中翻出自己的钱包,目光沉沉地望着里面屈指可数的几张美钞,半晌后幽幽叹息一声。
在彻底想起自己的事业之前,她还是先去找一份工作吧。
虽然觉得自己并不介意踩着法律的底线跳踢踏舞,但在熟悉现状之前,埃丽卡暂时还不想被警察盯上。
就当是去认识这座名为哥谭的城市吧。
埃丽卡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