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三,明丹姝入宫已半月有余,她翻着黄历数日子,难得有些心烦意乱。
“主子,宁妃娘娘宫里的霜露送了几匹新料子,说是贺惠婉仪晋位之喜,也顺带分了咱们一匹。” 山姜捧着一匹寻常花样的云绫锦进来,灯火之下看着十分明艳喜人。
“待主子掌眼,奴婢再收到库里。”
“放下吧,待会儿我瞧瞧。” 明丹姝心里算着日子,送到百戏班的物什也差不多该有得回信,神色如常吩咐山姜:“起风了,将门带上。”
待人离开,她上前去将卷得十分紧实的云绫锦展开,果然摸出一封信来。
“眼下一切平安,勿念。” 字迹并不十分美观,歪歪斜斜,只寥寥数笔,唯最后一横,力透纸背。
只是这话,寻常里总觉得透露出几分说不出的古怪。
“眼下平安…” 她喃喃自语,细细品酌着再寻常不过的几个字。松手,信纸落进炭炉。
后宫女子安身立命倚仗着家世或皇权,如皇后、德妃、顺昭容、有家室撑着底气,而仪贵妃、宁妃有子嗣傍身,至少近日无忧。
而她明丹姝…皇上打着替明家翻案的旗号清扫朝廷,其中真正的情分有多少尚不可知。
太后与她,既由利来,自然利尽而散。下月选秀在即,良禽择木而栖,若她迟迟不能得宠,骠骑将军府这只猛禽,便会另为他人爪牙。
承宠,才有一争之力,是站稳脚跟的第一步…
皇上这十余日不曾召幸妃嫔,她这一步尚且空悬着,迟迟不曾落到实处。
“黄卉,” 她垂眸看着炭炉里的信纸烧成灰烬,对外唤道。
“主子,奴婢在。”
“将吃食装进食盒里,随吾去承明宫。” 不能再坐以待毙,初一十五皇上要按规矩去长乐宫,这样拖下来便到了二月里。
“这…” 黄卉恐她心急之下犯了忌讳,直言劝道:“恐怕不妥,皇上素来不喜妃嫔无故到前朝。”
“去准备就是。” 明丹姝不假辞色,显然是打定了主意。
“是,” 主仆有别,黄卉明知不妥见她执意如此也不敢再劝。“可要奴婢唤丹草来替主子梳洗更衣?”
“不必。”
明丹姝将门阖上,徐徐解开白日低调示人的素髻,用青石金约缠在发尾,抬手挽起长发以同色点翠圆簪束住似瀑青丝,挑出额间两缕细长的发丝弯弯垂落,又添清滟。
眉不点而翠,只用青黛在眉头轻扫,素日里不曾开封用过的胭脂,慢条斯理匀在唇畔,如同夏日枝头上熟透了的果子,娇憨饱满欲滴。
她手捧着灯火到镜前,鲜少这般细致地端详着自己的容貌。
云堆翠髻,朱颜粉酡,凤眼半弯藏琥珀。
影影绰绰,她从来都知道自己美貌…
浓墨重彩在台上时,只是略微露出几分笑意,台下人趋之若鹜以千金相酬。
妆毕起身,取出月影绡制成的艳丽寝衣,静看良久却面带嫌恶地皱起眉头,迟迟未更衣换上。
以色侍人也好,自甘下贱也罢…金尊玉贵的明家嫡女早就随二百七十余口人死在了刑场,活下来的,是伶人拨云。
外裳褪下,月影绡欲说还休地遮着春光,盈盈细腰似柳条,雪臂香肩如凝新荔。
严严实实围住大氅,推开门,纤纤作细步,侧身入轿中。
“走吧。” 含辞未吐,气若幽兰。
黄卉闻声才缓过神来,若是这样…承明宫走上一遭又有何妨,垂头跟上再无二话。
承明宫,户部侍郎褚浒酉时三刻才从御书房出来,如释重负地抹了一把额汗,这已是近日第三次被皇上召进宫来盘问承平票号的事。
他的顶头上司,户部尚书徐鸿强势,自己自然不敢做出头鸟,谨小慎微在徐尚书手底下办差多年,从来没有被先皇单独召见问政的时候。
抬头看着黑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