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如此反复思量着不同握紧了拳,手上便传来咯咯之声,心中又泛起苦来,我这山贼何时却当的如此窝囊了?想当年,我拿着双刀上这小常胜山来见人便杀时的勇猛又去了何处?与那山下官兵杀斗时的残狠又却了何处?或是这些年来,我已然不再那么猛撞,凡事会过多思量,而心中也会多一些温情考虑,再也不以杀人为乐,这把双刀上沾的血也是越来越少,这便是错了么?不该如此软弱么?我心中那一层如铁便的墙盾何时变得如此不堪了?
此时我听到有脚步声来,抬眼时,正看见翟三远远走来,正往我屋中去,我轻咳一声叫住了他,他这才回头惊见我还坐在棚下,手边是歪倒着的空酒壶,快步走来半俯下身看着我说:“大哥,你在此坐了一夜?”
我抬头看着他点了点头,问道:“要下葬了吗?”
他坐下来叹口气点了点头说:“先给十五下葬,所以我来叫你去。”
我站起身说那就去吧,别让十五等太久了。
我们一起到了十五的屋子里,解虎他们已经等着了,腰间都扎着白腰带,翟三也递给我一
条,我将它扎好走到十五的棺材前说道:“十五,大哥来送你一程,给你换个住处,以后,便不再用受苦了。”我抬手摸了摸棺材边沿后,站开几步,几个弟兄便将棺材抬起来,郎中抹了把脸,只是垂着头长叹并念叨着:“走了兄弟,下辈子有缘份,再来找哥哥,一路走好啊兄弟。”
我让解虎去把柱子叫来,毕竟兄弟一场,十五应该会希望在最后这一程里,能看见他想看见的亲人都来送他。
棺材抬出屋的时候,锦儿穿着素衣站在外面,看见棺材被抬出来的时候,他的眼睛里只是怅然的,嘴角抖动着上前几步想要去碰棺材,一只手停在半空便落不下去。我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不用去送了,锦儿的嘴唇抖动着道:“他,是我兄长,害了我的娘子,我还没有打他骂他,他却死了,他是个懦夫!他不敢面对我,他,他还没有说句道歉的话,十五!你是个畜牲!你这个混货,无能鼠辈,你好生无耻下贱,猪狗不如!你怎么可以如此死了?你起来,我们拼杀一回,让我亲手杀你,你还我娘子,你还我……”
锦儿双腿一软仆倒在地,脸上眼泪横流着,嘴里虽是在骂,可是眼中并无恨意。
“你应我啊,你给我出来,你给我一个交待,十五,你听到没有,你休要装作听不见,休要装作看不见,休要装睡,你害死我娘子,便是这样去了么?你给我出来!”说时又跳起身扑在棺材前去推那棺盖,抬棺材的弟兄们放了棺材去拦他,他一把将棺材盖推开,看着里面的十五,却忽地停了哭喊,只是呆呆地望着那紧闭双目,躺在棺底的十五,郎中已经替十五洗了脸,可是他的前额上还有一个坑洼,一大片的紫淤,望之可怖。
锦儿应该是没有想到,当他再看见十五的时候,十五已然变了副模样,脸色惨白,双唇紧闭,似是有话要说,却再也说不得了。
“十五,你,听见没有?我骂你了,你起身骂回来,咱们打一场,让我替我娘子报仇,十五……”锦儿的声音变得低沉哽咽,他半跪在棺材前,双手紧紧地攀着棺材边沿,慢慢地埋下头去,我们听见他突然呜咽地哭出声来。
翟三走上前去扶他道:“十五兄弟已然知错了,
你看他这副模样,已然受了惩罚,你便饶了他,让他好好的去,他欠你的,来世,再来还你。”
锦儿慢慢放手,几个兄弟也是痛惜地看着他们,去将那棺村盖好,锦儿站在一旁看着棺材被抬起往坟园去,我也去拍拍他的肩道:“等十五入葬,再去葬你娘子,你再去陪陪她吧。”
他双眼含泪,双拳紧握依然看那棺材渐行渐远,忽地,他大喊一声:“十五哥,你记得你欠我一条命!你若有良心,来世咱们定要打一场!你,你要记得还我一个娘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