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渊来时,黑狱前早已人去楼空,柳宣芝静默的坐在台阶上,鲜血沿着他劈砍出豁口的剑滴滴答答的往下淌。
晚风吹来,空气里弥漫的都是化不开的血腥味。
“顾阿蛮说你这次保不了她。”
“我想知道二叔是不能,还是不愿。”
柳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柳宣芝无法形容这个冷淡的、让人无法读懂情绪的眼神。
柳渊的长衫掠过台阶,台阶尽头,启明正抱着小狗仰头看着他,那双琉璃灰一样的眼珠,倒映着夕阳残存的光亮。
柳宣芝拄着剑站起来,他单薄的绯色衣裳空荡的晃着,几刻钟前他想护住的姑娘还在他怀里。
他手里的剑甩出去,斜插进柳渊身侧的台阶里。
“二叔你为什么不回答我。”
柳宣芝眸晕血色,“她不是你的棋子吗,我们不都是你棋盘上恭迎那个女人的棋子吗!”
“她要来了,我们就成了随意可以舍弃的弃子吗!”
柳宣芝生生质问着柳渊,质问着这个大魏中流砥柱,质问着这个冷心薄情的二叔。
可是自始至终,柳渊都没有回头看过他一下,就像无论顾阿蛮往来处看了多少次,也不会等到他出现一样。
“哈。”
柳宣芝笑起来,半是凉薄,半是嘲讽,“顾阿蛮说的对,她说的对极了。”
一阵巨力从柳宣芝颈后袭来,千疮百孔的身体顿如吹灯拔蜡颓然倒下。
胡管家在身后接住他,微把脉后,才擦擦头上的冷汗,“身体熬的狠了,差点出差子,这一回估计要养许久才能起来了。”
胡管家不认可的道,“少爷还小,二爷有时也该跟他说清楚才是,您并非那么不看重姓顾的丫头。”
“只是这事复杂,您也是在宫中为保魏帝性命,这才来迟了。”
结果倒好,两个人一个不说,一个问偏了心思。
胡管家头疼的叹了口气,这柳家的两个男人,真是一个比一个别扭。
“顾阿蛮离去时说了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胡管家回想着道,“只是说别太依赖一个人。”
胡管家说的模棱两可,柳渊不说话只看着他,好半响胡管家才败下阵来来。
他回想着那个按住柳宣芝持剑反抗的姑娘。
她说:“人不能永远依赖一个人,就算是影子,也会在黑暗时离开。”
胡管家说这话时一直看着柳渊,他看到柳渊坦然自若的眸眼颤动,又像是错觉一样恢复平静。
天欲将黑,天际火烧云霞漫天,柳渊玄色的长袍微微摇曳,上面的佛华金莲纹光漫漫。
晚星将起。
万千星子星罗棋布,仿佛罗网织就下的棋盘,万千命运纠葛,宿命般谁也逃不过。
“所以说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听到顾阿蛮被人带走的消息,顾明鸾轻轻笑出了声,他住在大魏皇宫最雄伟壮阔的宫殿里,踩在最名贵的绫罗绸缎上,指尖流淌而过的是无数华丽璀璨的金银珠宝。
顾明鸾像朵雍容华贵的白芍药,哪怕身上额上缠着沁血的白纱,也难掩她骨骼清流仙姿迭貌。
在祭台倒塌下来的那一瞬,她不顾自己生命危险,用身体护住了近在咫尺的魏帝,不管是魏帝醒来还是永远醒不来,舍命救君王这事都将成为她身上值得被人永远称赞的闪光点。
“不要太得意。”
带着睚眦鬼面的男人,就坐在她的不远处,小心提点着他,不要得意忘形露了马脚。
“自然是只因为在您身边,明鸾才敢如此肆意。”
顾明鸾浅笑嫣然步步生莲,娉婷袅娜的向着鬼面郎君靠近。
“还是您计策深远,没能让事情沿着计划一路顺利发展,只是……顾阿蛮留着终究是个祸患,为今之计,还是最高先除掉她,再顺理成章的把一切罪责推到她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