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桌边的十来个人,几乎都是壮年汉子,看穿着打扮,应当都是商队的伙计。
而坐在桌前,不断招喝众人吃喝,又催店小二上菜的蓝衫汉子,操的又明显是本地口音。
顾老六就坐在蓝衫汉子对面。
主家朱爷这一趟贩了粮食来凤柳城,可不正好赶上粮价上涨。
那真是大赚了一笔,朱爷这两天都喜气洋洋的,对待手下这些伙计也格外大方,时不时地就叫买些肉食浑酒给他们打牙祭。
今日更有买家吴大爷在这福满楼里设宴请朱爷。
他们这些伙计也跟着沾光,这不,吴大爷和朱爷在二楼雅间里把酒说笑,他们这些伙计呢,有吴大爷手下的小吴管事相陪,在大堂里另开一桌吃喝。
顾老六今儿就穿着他新买的袍子,脚上踏着新鞋,坐在小吴管事的对面。
这个位置自然不是最体面的,最体面的是坐在中间的朱材。
这位身为朱大爷的家仆,是这里头最得大爷信重的。
“材兄弟,你们后日启程,不知道下一趟再来,是什么时候?”
“我们凤柳城到了五月,樱桃就成了,我们这边的樱桃比别处的个头大,又甜,就有人用这樱桃做樱桃鸭子,那滋味更美哩!”
小吴管事满面春风,把每个伙计都招呼了一遍,又特意地看向朱材,闲聊起了凤柳城的特产吃食。
顾老六身为一般的伙计,这样的讨论只有见缝插针地点头附和的份,而捧着小吴管事和朱材的多了,他也就不去凑热闹,不过听小吴管事那般一描述,他就想起邻居家就有一颗樱桃树,邻居家的大妹子嫁出去五年,又死了男人,听说要回娘家来了……只是他离城的时候,也没见着,不知道起了什么变故……
这次出了远差,发了工钱,加上他以往攒的,倒也有二十两了。
他都快三十岁的人了,要不去寻街尾的马媒婆,请她给自己说房婆娘呢?
他正浮想连连,忽然听到左近有人喊了声,“快闪开!”
一扭头,就看到十步外,一个小伙计手里端着盆汤,脚下打滑,人往地上趴,汤盆却飞了出去。
顾老六来不及细想,一抄手就把那汤盆给接住了。
然而如侠义小说里那般,本领高强,接住汤盆还能让汤一滴不洒……那是不可能的。
顾老六一手端着汤盆,盆里只剩下了一半,另一半都泼洒在了地板……而他的袍子也溅上了两块巴掌大的地方。
一桌人都乱了。
“啊!这是怎么回事!”
“可烫着了没有?”
“这小伙计也太不小心了!”
“顾老六可是新买的袍子啊!”
“这是什么运气啊,来的路上,顾老六就因为修马车,不小心把袍子给扯坏了,这新买的还没穿够两天,又污了!”
小伙计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连连道歉。
福满楼里的管事也赶紧过来善后。
“客人可有伤着,隔壁就有医馆……”
小吴管事跟这酒楼管事也都是老相识了,故意责怪他,“老段,你家这小伙计也实在冒失!得亏我们这位顾六哥有点身手,不然岂不是要受大罪?”
管事连连作揖,“也是今日送的菜多,这愣头小子毛手毛脚,待回去我好好收拾他!”
顾老六见那两人都看着自己,他虽然心疼袍子,可也的确没烫着。
“倒是没烫着,就是这袍子上有些……与我寻个湿布擦擦也就是了。”
他这是什么命啊!
好好的一件袍子!
他可是看得清楚,那汤里是排骨豆腐,又是油又是豆腐渣的,那两块还是前面显眼处,就算擦也只能擦个大概,回去洗一遍也得褪色,哪里还能如先前光鲜呢?
说话间,湿布巾已经送了过来。
顾老六赶紧拿起来就擦……能救一点是一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