培芸踹了他一脚骂道:“就你是亲爹,我是后妈!”“家里现在连娟儿的彩礼,一共满打满算八百块钱,还包括大小子寄回来的二百块。等嫁完闺女,箍好新窑,你看看还剩几个?”培芸一脸担心道。
“儿孙自有儿孙福,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日升子一脸的无奈道。培芸又道:“这小王庄王老二家的大姑娘还不知道长啥样,咱大小子的信里提到好几回哩。”
“等过年的时候叫娃娃们来串门,咱给相一相。”日升子道。
老两口你一句我一句,话题总是离不开自家孩子,可能这就是天下父母的共性。直到鸡叫了两遍,才缓缓睡去。
冬天的晋西北,田里没有活,人们都是在家猫着过冬,这时候就是手艺人赶村的好时机。苏云跟着刘乐海铁匠来到响水湾的时候已经过了腊八,两人配合默契,一个轮锤,一个扇风,你累了换我来,苏云的裤子从大腿往下都被烧红的铁星子,烫的像是蒸笼布一般,半年光景把一个白面书生脱胎成一个瘦黑的打铁人。老铁匠逢人就夸收了个好徒弟,别看黑瘦,手上却好似有千斤之力。大雪封路没法赶村的时候,师徒俩就拎着老猎枪钻林子,这期间苏云练了一手好把式,心里盘算着有钱了自己也买一把。这读书人狠下心来做一件事,往往比其他人更有耐心更有毅力。
村里修农具的挨个排着队等着,师徒俩忙的满头大汗,索性脱掉了厚厚的棉衣,日升子心疼儿子,跑过来要帮儿子扇风,结果风不够,铁烧不透,儿子轮了半天锤力气白费了,没抬头急道:起球开。然后自己拉,惹得众人大笑。凤英跟润成也在边上笑的厉害,但是苏云不知道,这凤英对他却起了别的变化,他还好心的把师送给他的录音机送给润成复习用。在铁锤的叮叮当当声中,苏娟的婚期越来越近。
家里找乔木匠做了两口新柜子,做了绸缎铺盖,买了脸盆、痰盂、毛巾等小物件,只是没有一件大件镇场子,结婚前一天大清早,大哥回家了,听说妹妹成亲,他请了两天假,苏云也回来了,铁匠还给他包了五十块钱。兄弟俩一合计,找父母拿了三十块钱,托供销社的王小白弄到了一张缝纫机票,直到深夜的时候从县城花一百三十块钱买回一台脚踏缝纫机。苏海就是要让自己的妹妹,风风光光的出嫁,谁都不能低看一眼。大哥总是大哥,那个年代的长子是有多大的担当。这占海逢人就说,自家儿媳是自己的老相与家的大闺女,喜乐之情溢于言表。
出嫁那天,正雄把大队的拖拉机都用上了,从此,这台拖拉机在往后的十来年里又多了一项新任务,但它接的第一个新娘子是苏娟。拖拉机从羊泉子沟一路进来把响水湾的亲朋好友满满拉了一车,浩浩荡荡的往大王庄开去。拖拉机的轰鸣就像父辈们的冲锋号角一般,在新中国建设的洪流中,一往无前;又像是那个年代年轻人真挚纯洁的感情呢喃一般,在经过岁月的风吹雨打后,开出绚烂夺目的花朵;更像是对后来者的人们的一种灵魂低语,在短暂又精彩的人生道路上,朝着自己心中的梦想勇敢追逐。
几天后,支书拿着记工分的本本,挨家挨户对账,对完后,去分钱分粮分票准备过年。这是丰收的一年,每家每户的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光芒,清贫但安乐。
大年三十这天,家家户户张灯结彩,上午煮大肉,炸麻花,下午贴对联、垒旺火。时不时能听到炮仗的响声。晚上起灯的时候,李满囤带着村里的老人,去山神土地庙上香,保佑村里来年风调雨顺人畜兴旺五谷丰登。孩子们穿着新衣找长辈们磕头拜年,讨要压岁钱。整个羊泉子沟里也热闹起来,总是有三五成群的人们走村串户去亲戚家讨个吉利拜个年。后生们往往都是谁家有未出嫁的闺女往谁家跑。苏海在矿上现在一个月能有四十多块钱,在这群后生里面也算是佼佼者。他真真的买了两条纸烟孝敬老爹,自己出门的时候都是装整包,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