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晕如浪。
荡得人们迷迷糊糊,恍惚间忘掉了世事艰难。
他们秉灯游湖,对着粼粼乌亮的湖面,大喊道,“长鸣湖真壮阔呀!”
黑夜窃笑。谁知道,这里有它一份障目的功劳。
他们流连风月,对着五光十色的岸边,大喊道,“风月街真亮堂呀!”
黑夜窃笑。谁知道,这里有它一份映衬的技巧。
嬉戏于眼前,盘算于人后,青春不知死亡将至,英雄难挡戏子当道。
井蛙在四壁内悠然自得,稚孩在水池里扬帆起航,愚人在孤城里来回逡巡。
个体并不代表着,然却预示着整个物种。
生、老、病、死;一念而生,聚精会神;一念而灭,万籁俱寂。
多少千百年,多少千百事,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皆是人性使然。
昙花尚有一现,流星亦曾灿烂,尘埃终将落地。
而我们,面目消失,姓名泯灭,沉迷虚妄。
我们却连尘埃都不是。
······
祸娘自然不是愚人。
她的心,从来都不在这片欣欣繁华间。
她是痴,她是傻,她甘当井底之蛙,她宁愿一叶障目。
她的泰山,是那高耸在城郭边上的黑铁之塔。
但,还得重申一遍,她不是愚人。
她敏锐地察觉到,筹谋已久的计划,多年等待的事情,终将到来。
“咚咚咚”,房门被敲响了。
“进来。”祸娘的目光离开天边高大的暗影,回到里屋。
推门进来的,是蒙啸林。
“嫂子。”他看起来风尘仆仆。
“蒙叔,您可终于回来了。”祸娘笑靥如花,为蒙啸林斟了一杯水,递给他,“庆州那边如何?”
蒙啸林一饮而尽,“我的旧部和靖楚党已经会合。虽然多有摩擦,但还算是彼此精诚。”
“好。只要您不断跟他们说,您是叛将,他们是反贼,大家都有一个共同的敌人,那就是无心,他们就会慢慢信任于您。”
蒙啸林沉吟了一下,回应道,“是。”
“蒙轲伤势如何了?”
“犬儿已无大碍,嫂子有心了。”
“那便好。”祸娘撩拨了一下额发,沉声道,“那,兼女和二善呢?”
“都已经在庆州安定下来了。兼女一开始还哭着要娘亲,这几天被二善劝好了。”
“哭了呀。”祸娘心头一揪,苦笑道,“没关系,小孩子容易忘事。只要她跟二善好了,便会慢慢忘记我这个娘了。”蒙轲正想反驳,祸娘又抢着说,“忘了便好,既然终究是要分离,那不如早点断了这母子情分。”
蒙啸林叹了一口气,转而问道,“寮里怎么不见翎君?”
“她······”祸娘脸色暗了下来,“她先我们一步,离开了祸水轩。”
蒙啸林点点头,喟然有叹,“终于到时候了吗?那嫂子您什么时候走呢?”
祸娘正欲回答,门又被“咚咚咚”地敲响了。
祸娘唤一声“进来”,门被推开。进来的是芦嫦娥。
芦嫦娥瞅了一眼蒙啸林,唤了一声“蒙叔”,转向祸娘问道,“祸娘姐姐,您找我么?”
“对,坐吧。蒙叔······”
“嫂子,告辞了。”蒙啸林拱手一拜,“再会。”
“嗯,再会。万事小心。”
芦嫦娥看着蒙啸林离开,满脸疑惑。
“怎么了嫦娥妹妹?”祸娘笑道,“几天不见,不认得蒙叔了?”
“姐姐,怎么我回去广陵府几天,这寮里好像哪里变了?蒙叔看起来好像很疲累,翎君姐和苏子姐又去哪了?怎么大小事务都是梦梁姐在管着?”
“有人离开了,有人得势了,家国皆是如此。”祸娘拿过来一个匣子,打开并从里头拿出一张盖着红印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