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清晨,老月未退,天地初开,就有人敲响了琴苏子的房门。
琴苏子略感诧异。她打开门,祸娘出现在眼前。
“啊,祸娘姐。”琴苏子疑惑地看着祸娘。没有人这么早来找她。
祸娘笑了笑,掠了一眼琴苏子的房间,只见满案书籍。
“我就知道你会早起读书。怎么,不让我进去坐一坐吗?”
“啊姐快进来。”琴苏子迎祸娘进房,便关上了门,“我没想到姐这么早来。”
“声色犬马的日子可以通宵达旦,但有些事情却耽误不得。”
祸娘的目光落在琴苏子的案台上,那是一本被翻开的厚厚的书籍,琴苏子正欲收拾,祸娘却一手挡住,另一手拿起来顿觉一沉,赶紧双手拿住。
原来这书不是厚,而是七八本线订在了一起,且已经老旧发黄。她一手抱着,另一手翻看书面,一个字一个字念出来,“《大晟绍元年六部所颁条例一览》。绍元年,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姐,是八十年多年前了。”
“就一年,六部就颁了这么多条例?”
“不,绍元年有十几年呢。”
“哦。这种书你竟然还能读得下去。”
祸娘顿觉非己所学,看着琴苏子脸上有担忧之色,便笑道,“你怕姐把你这本书弄坏了?不是你的书吧?我看这些书,寻常书商那里也难买得到吧。”
“嗯,这是公羊公子借给我读的。”
“呵呵,原来是公羊公子。”祸娘放下书,意味深长地笑道,“你最近跟那位公羊公子走得很近嘛,是嫖客,还是书友?”
“自是书友,公羊公子他从没点过我的名。”
“若是点你的名,你愿意以身相许吗?”
“身为倌人,岂有愿不愿意一途,又岂有相许一说?”琴苏子苦笑道。
“苏子,平常你应付一下梦梁便得了,你在我面前可莫要作戏。”祸娘叹声道,“我一直都觉得,在祸水五姝里头,你是最有见地的,也是最不自甘堕落的。你莫要说,你看这些书都是为了可以帮助弟弟,让弟弟考上功名。你就是可怜了这女儿身,要不大有一番作为。”
这些话直说到琴苏子心坎里去,让她心头顿觉酸楚。
“你知道黄鑫已除,现在祸水轩是在我名下了吧?”
“知道。恭喜姐。”
“这是你的卖身契。”祸娘掏出一张薄如蝉翼的纸,递给琴苏子。
“姐,这!”琴苏子吃惊地接了过来,细细看着。
“公羊师道若是可托终身之人,你便许了他吧。嫁入官宦之家,或许是你最好的归宿。”
“姐开玩笑了,且不论我许不许,公羊公子哪能瞧得起我?公羊家又怎会待见一个倌人?”
话说此处,琴苏子心里更是难受。满腹经纶,却身作娼妓。凡事皆是逢场作戏,真是没半点开怀日子。
祸娘看着琴苏子淡泊的表情,心里也是难过。这孩子喜怒不形于色,然内心波澜壮阔,岂是这烟花之地能够容纳。
“五姝里头,梦梁最像我。她可以不择手段,去达到自己的目的。只不过,我现在已经看不透她要什么,而我要的却才完成一半。你与翎君最善解人意,亦最忍让谦逊,在这个世道除非能遇良人,否则只会吃亏。至于小妹妹嫦娥,我真希望她能一辈子都只当清倌,敢爱敢恨,真情如初。”
琴苏子默然地点了点头。
“嫦娥,我今天让人带她去见商牧之。你也知道,商尚可不待见她,但是她还是去了。所以有些事情,还是得自己争取一下。”
说罢,祸娘又从衣襟内掏出两本书籍,递给琴苏子。
琴苏子便接过来便疑惑地问道,“这是······”
祸娘不说话,微微笑着。
琴苏子忙翻了翻,大为震惊,“这是黄鑫的账本和富川县的户籍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