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阖家安聚尚不易,游子归途路茫茫。哎哟哎哎哟哎,哎来哎咳哟!阖家安聚尚不易,游子归途路茫茫!”
但现在,再也没有人顾及这场沙暴了。早早宵禁的甘糜城,家家户户也早早关门阖窗,却不是像以往,安安静静去感受风息,一丝不苟地准备防沙。他们在夜里开始歇斯底里地谈判、吵闹和哭泣。
无数名戴着斗笠的白袍巫觋,在甘糜城各处巡逻着。
陆载一袭套头的黑衣,小心翼翼地躲避着他们。
不经意间,悠悠地传来了熟悉的歌谣:
“大风格里大风荒,大风闹人心惶惶。沙尘卷地白杨折,黄天一片歧路盲······”
还有老乡惦记着这首歌?家家户户歇斯底里的争吵下,反而显得这首歌落寞苍凉。
也正如此刻陆载的心境。离开数日,归来竟是此番景象。孑然一身,何去何从?
陆载不自觉跟随歌声而去。
奇怪的是,这口音不像是大西北的,充满异域的味道。
只是这歌声太过哀怨,丝丝入扣,每一叹一顿都涨满了惆怅。
以及欲哭无泪的痛苦。
音萦于耳,缠绕心头,他都忘记他到底是谁,现在要去哪了。
只是觉得落寞和空虚。
还着实有些迷茫,怅然若失的迷茫。
他这一段时间,都干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尽是一些扰乱自己平静生活的破事!
就好比如说,突如其来,阆鸣死了。
真他娘的猝不及防。
他抬起头,原来自己来到了那间西域客栈。
阿孜那间房子还有微弱的灯光。
原来这是阿孜的歌声,这般幽怨和凄美。
哎,若是自私一点考虑,为阿孜除咒是正确的选择:此刻能听到这么好听的歌声。
比起那些难以忍受的痛苦回忆,最起码人还活着不是吗?
好死不如赖活着啊!
想到此处,脑海里画面许许多多,他心头上又重泛起那生死永诀的痛苦。
对生命无力回天的罪孽,如同杀戮一般沉重。
若是彼此生命尚存,分手离别,那即使山遥水阔,沧海桑田,也一定会有再见的希望和机会。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阆鸣在天一方孤独死去,让他们的一别竟成永诀。
呵呵,阆鸣啊阆鸣,这算不算不辞而别?
一念忆起,悲涌心头。
他还仿佛出现了错觉。
他看到了二善的死相,七孔流血致残容气绝。
他看到了三善的死相,身首异处而屹立不倒。
他看到了四善的死相,面青唇紫却面带微笑。
他甚至看到了阆鸣的死相,被一个戴着可怖面具的巫觋一击致死,嘴角慢慢地流出鲜血,倒地时脸上还是一脸的严肃,双唇嚅动,似乎在跟他说什么。
他在那张严肃的表情里,看到了希望寄托,看到了满怀期待;
他听到了那无声的呐喊里,是语重心长的两个字,“白华。”
是啊,还有白华。
他突然抬头一看,看见白华正在窗口站着,泪眼婆娑地看着自己。
两眼相对,两相无言,却皆有心照不宣之感。
他一定要去救她!他还要救二善和三善,还要拯救整个西陇!
正是精神振奋间,马上被一个壮汉拉进西域酒馆。
明亮的酒馆里,聚集着不少西域人士。
很明显,他们不是来喝酒的。他们是来商量如何挑选献祭者的。
陆载只认得马哈茂德一家子。还有那个头戴四角小花帽、气质雍容尊贵的女老板。
她坐在大家中央,看来地位不一般。
女老板说话了,依旧是那么浑亮的声音:
“陆一善,你怎么会在这里?你知道全陇州的人都在找你杀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