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屋子的药味弥漫着一股忧伤的味道,刘洎还是第一次穿着脏兮兮的衣服来面圣,乱蓬蓬的头发也没办法梳理。
皇帝的寝宫他也不是第一次来,这是他很熟的地方,心情却比第一次来的还要波动得厉害。
小半天之前他还哭着乞求一份纸笔,只求能有一次向皇帝上书的机会,现在他能活着出现在皇帝的面前,竟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百感入怀的滋味,很难用语言来描述,一时间万绪千头,不知该从何处说起。
来到御榻前,见李世民一脸病容地躺在床上,看样子比他上次见到的时候气色还要差很多。
刘洎躬身一揖,声音颤抖地说道:“臣刘洎参拜陛下。”
李世民手撑着床板,陈文赶紧扶着他坐了起来,并示意刘洎坐在床边的绣墩上,刘洎点了点头,慢慢地坐下。
“朕早就劝过你为人不要太过刚直,你就是不肯听。”李世民缓了一会儿,才气息微弱地开口继续往下说。
“蒙冤入狱也不知道为自己辩解,这么长时间了,你怎么就不要求面圣呢?哪怕写份辩书呈上来也好啊。”
李世民说着说着便拍着胸脯咳嗽起来,陈文在边紧着抚胸捶背,刘洎就木然地听着,偶尔抬头望一眼便低下头。
直到李世民不咳嗽了,刘洎才慢慢地说道:“陛下既知为臣是蒙冤入狱,臣又何须辩解?”
你心里都这么明白了,故意让我蒙冤入狱,来实现你背后的目的,那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你是君,我是臣,任你摆布就是我的命运。
“思道,你是宰相不是市井小民,有一告必有一诉,你不知道吗?你不上诉状,直接上公堂要吃多少亏,你不知道吗?”
李世民把他扔监狱里,这么长时间没理他,其实也是有意在等他的诉状,审案是要有程序的,他相信刘洎在狱中的时候,一定能为自己申冤。
李世民不想要公堂上审出来的诉状,那里面假的成份太多。
他想通过刘洎真实的诉状,来寻找一点蛛丝马迹,看看他得罪了多少人,看看从他角度看问题,能看到哪些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刘洎冰冷的心忽然有一丝要开化的迹象,听皇帝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他似乎并不知道自己险些丧命的事,莫非皇帝还以为自己有上公堂的机会?
那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想多了?其实圣旨真的只是巧合?到了这个地步,还有当面演戏的必要吗?
刘洎很懵,懵得很痛苦,他不想再懵下去了,有话干脆就挑明了直说吧。
刘洎站起来又屈膝跪倒在床前,然后一点弯不拐地对李世民说了起来。
“陛下,臣自入狱以来,每日乞求纸笔数十遍而不得,今天有人到狱中宣陛下手诏赐臣狱中自缢,臣命悬一线之际又有圣旨宣臣入宫,臣险些不能觐见。”
“什么?”李世民一听这话,“腾”一下从床上弹了起来,又被陈文“咔”一下按了回去:“陛下小心些,莫闪了腰,容易岔气。”
李世民灰突突的脸气得通红,眼睛瞪得溜圆。
刘洎好像看到陛下眼角的皱纹撑开了数条白色的缝隙,他赶紧揉了揉眼睛,一定是自己眼花了,总不能是陛下涂一脸锅底灰装病吧?
“你”李世民气得呼呼直喘粗气,指着刘洎问道:“你说的是真的吗?”
刘洎直挺挺地跪着,没有直接回答李世民的问话,他转身朝门口一指:“宣手诏和宣圣旨的人都在门外候传。”
“传!”李世民怒吼一声,忽然又一伸手:“慢着。”
李世民的目光从门口移到刘洎的身上,语气平和又带着威严地问道:“朕并未发手诏给你,宣假手诏的人有什么资格进宫?”
刘洎都已经被关进大狱了,如果他还有随便带个外人进宫的能力,那这朝堂之上的第一权臣应该不是长孙无忌了。
“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