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缭一听这名字,太阳穴就开始“突突”地跳。
“须弥”诞生八年来,从来都只用于赵缭对将死之人自报家门的场合,这还是她第一次被认出来。
赵缭正要寻声去看,就见一把已经出鞘的长剑从深林破出,刺破长夜、林雾和星火,带着急促的风声转眼就到了赵缭的眼前。
赵缭想都没想,当即一跃而起,一把握住长剑,顺势砍下一鬼的头颅。
一剑霜寒血如瀑,这一剑下去后赵缭自己都愣了一下。
真是一把绝世好剑。
之后,赵缭就敏锐地感觉到,在自己的身后多了一人。
既然能借剑给她,想也是来为民除害的同道中人。
赵缭没有多提防来者,紧急中也顾不上道谢,迅速提剑重新开杀。
身在战中的赵缭不知道,但不远处的小石看的清楚,看的奇异。
战场之上,是多了一个人,一个和赵缭一样,在鬼面人中格格不入的人。
滚滚浓烟之中,篝火的一侧是红衣黑纱的少女,她挥舞长剑,剑起剑落中被挑起的要么是鲜血,要么是火光。
而在篝火的另一侧,是青衣白纱的男人,他赤手接金铃,每一掌都是轻轻扬起,又带着万钧之势重重落下,犹如化骨绵掌。
这两人一人刚,一人柔。
一人缓,一人骤。
他们分于篝火两侧,时而相交,时而相离,毫无联系,却又带着无需言明的默契。
当赵缭出其不意反身一跃,扶来者的肩头借力翻去另一边时,来者会适时俯身相让,容她轻松翻过。
而再遇身侧有敌偷袭的情况,赵缭也不再分身乏术,只要向后一仰,便有一掌袭来擒住金铃,赵缭再当机立断一剑劈下,直把敌人震得手握不住,金铃叮当落地。
白与黑的纱幔、青与红的衣衫,俱是分列两极的色彩。
当它们搅在一起时,却可拼成一张古怪,但又格外和谐的太极八卦图。
而剑影掌风交错之中,是一张张鬼面落下。
当谷地还剩最后一个鬼面人时,浓烟和林雾都已渐渐散尽,露出无垠星空,恢复了深谷长夜永寂的安详。
赵缭的脚碾踏在那人的后心,拽着他的头发将匍匐在地的人强行扯了起来,活像是一条搁于浅滩的鱼。
在那人的身上披着最多的彩布条,足以彰显他的身份——此邪教中的头号人物。
方才也就是他,凄厉地呼喝赵缭是女鬼。
或许是身上的几个血窟窿漏了气,此时的他早已不复方才的气势,半死不活地艰难喘着气,脸色灰白得像是死了许久,什么表情都没有了。
本就是一剑就能了解的事情,但赵缭的剑迟迟没有落下。
她一脚踩着他的后心蹲了下去,就听“咔嚓咔嚓”的骨裂声在木柴燃烧的声音中格外突兀。
然后赵缭像是拽牲口一般,粗鲁地扯着他的上半身,将他硬扭了过来。
或许是明知死期将至,又或是实在恨到足以忘却恐惧与生死,此时那鬼面首领非但没有求饶,反而怒视着赵缭,恶狠狠的诅咒中每一个字都在喷血。
“你这个女鬼……佛祖会惩罚你的!”
“佛祖?”黑纱之下,赵缭笑了一声,一手推开半边纱幔搭在帽檐上,露出半张被熊熊烈火燃烧的黑铁面具。
可能是因为黑铁实在过于死气,配上跳跃的火舌反而愈加阴森。
“佛管人神。可鬼的事,佛祖管不着。”
“可我们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下此毒手?!”鬼面首领血淋淋地质问。
“救命啊……”赵缭感慨着笑出声来,“好歹你也算穷凶极恶的歹人,怎么临死还能问出这么荒唐幼稚的问题啊?”
首领咬牙咬得满口鲜血直流,哪怕此刻扭麻花的姿势很违反人体构造,但他还是死死盯着赵缭不放,像是在心里描摹她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