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舒良山下,水西叶府。
一个少年风一般的穿过叶府中轴,把一连串叶府家仆“少主”的呼喊声,彻底甩在了身后。
听说永宁的怪兽……哦不,是永宁君长的女儿已经到了水西,叶青臣闻讯而来,一路狂奔,十分狂野地来在了清音楼。
他从得到消息到赶回叶府,不过用了一炷香的时间,他先是蹑手蹑脚地进了偏殿,确定了他爹水西君长叶坤还在宣慰府,而他祖母叶老夫人还在处理俗物尚未赶回府,这才大着胆子,躲在屏风后堂而皇之的偷听。
清音楼偏殿与正堂有一扇两人高的巨大屏风相隔,叶青臣躲在后面,调整了半天的角度,终于隔着屏风的缝隙,看清了那两位传说中永宁的来客。
……然后不出所料的被惊呆了。
——这孩子本想围观一下巧笑倩兮、对镜梳妆的女装卫舒特,结果冷不丁却瞧见了容貌绝伦、颜色无双的秦九,整个人如遭雷击,愣在屏风后面,半天都回不过神,吓得闻讯而来的管家礼叔又是掐人中又是抚胸口,差点不顾前殿还在待客,就扯起嗓子叫人。
好在叶青臣被礼叔摩挲了半晌,“咕咚”一声吞了口水,自己回了神。
他再三确认了秦九就是永宁送来的联姻的人之后,顿时恶从胆边生——心性纯良的水西少主长到这么大,前所未有地感觉自己感情受到了欺骗,甚至连对这人间的认知都受到了猛烈冲击——这冲击程度不亚于看见一身横肉的卫舒特在自己面前裸\奔。
“这这这这……这能是永宁君长的女儿?!”小黑炭少主压低了嗓音,对着管家礼叔咆哮,琥珀色的瞳仁里满是不容错认的震惊,“他女儿能长成这样?!卫舒特真的没怀疑过他被自己的小老婆带绿帽子了吗?!”
管家礼叔报以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表面看上去很淡定,但可能他受到的震惊不比叶青臣少,所以心里也很慌——这一向持重正直又严厉的叶府老管家,竟然没顾得上提醒自家少主,躲在清音楼偏殿窥视他未来的长嫂这是多么的不合礼数;直呼永宁君长的名字有多么的不合礼仪;而“小老婆”、“绿帽子”这一类的词语,又多有么不合叶青臣的身份……
诡异的沉默笼罩在叶青臣和礼叔之间,安静得仿佛整个世界都要跟随卫君长丢失的颜面一起去世了。
但无论旁人多么震惊,这些都不重要。
虽然从秦九的容貌上完全看不出卫舒特那十分能打、代代相传的血缘,但从她自述的身世来看,她确实很可能是卫君长失散多年的女儿。
至于秦九身为女儿,却不类父,硬要解释也能解释的通——全仰仗她娘长得好。
二十年前,一个赌棍输光了家产,卖儿鬻女,正遇上永宁君长卫舒特,卫舒特瞧赌棍的闺女漂亮,便买了回去做了外室。他待这外室还算不错,不出一年,外室便生了个丫头。
只可惜,没过多长时间,卫舒特置外室的事情就被夫人知晓了。
卫舒特惧内出了名,恐夫人将此事闹起来,便忙不迭将外室母女远远送去了一座道观,名为修行祈福,实则避人耳目。外室命薄,没过几年撒手去了,她生下的那个女儿倒是被道观中的真人收为弟子,平安在道观中长大。
这孩子随了母姓,又是第九个拜入师门,于是自幼名为秦九,不随卫姓。
秦九母女俩刚去道观的那一两年,卫舒特还能记得她们,还知道吩咐人去送些东西,但时间一长,随着秦九母亲去世,就再无人问津了。卫舒特说到底也不是什么长情的人,他身边新人旧人比衣服换得还勤,也早不记得被他草草送走的外室和女儿了。
如果秦九和卫舒特就这么井水不犯河水的两两相忘,也没有如今秦九跑来水西的这一趟,但直到去年,水西和永宁因为山林水源冲突不断,剑拔弩张,在此情势之下,卫舒特有意缓和两家关系,于是想到了联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