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案的惊涛已成血海,连绵的山川化作焦土,崎岖嶙峋的石滩上陈尸无数。
风卷起阵阵黑烟,魑魅环绕般的黑烟之后,一杆破败的帅旗斜立在只有咫尺之遥的岩石上,但那距离竟看起来像是遥不可及。
苍茫大地早已经□□涸的血液染成了绛黑色,涌动的腥风血雨中,荣华陷落的狼烟里,依稀可见上面一个撕裂的“秦”字。
帅旗之侧的女将军指甲俱裂,却仍然用血迹斑斑的手握住帅旗,勉强维持着站立的姿势,和那摇摇欲坠的帅旗形成了相依为命般的最后支撑。
她身上的甲胄早已残了,身后的长发也早已散了,身上伤口无数,森然刺目的血红似乎是转瞬间就将她染透了。血从她的额头上潺潺而出,流过她的脸颊,那皎若明月的侧颜有着深刻的轮廓,血色覆过那苍白的脸,有一种让人心神俱裂的美丽决然。
她微微仰着头,眼睛眯起来,不知道在想什么。
也可能她什么都没想,只是在等她人间萧疏的末路。
“望舒……”
有人唤她,不知为何迟疑了一瞬,换成了另一个称呼,“秦帅。”
她动了一动,可其实只是动了眼珠,随即露出了一点了然的笑意,更像自嘲:“哦,是你。”
那短短的三个字,却让来人心神俱痛,那痛楚仿佛可以撕裂灵魂。
可是他仍然听见自己的声音。
“我是来劝你投降的。”他说,“北朝已经迁都了。”
她眼里没有任何意外的神色,仿佛早就料到这一结局。
“五月初三日,汴京城破,承平帝携太子与齐王北顾,五月十五日,北朝太子与齐王一同于奉京监国,沿称国号‘孟’,同日,颁‘国政’二十五款,遣太子太傅与太仆寺少卿为副使,兵部右侍郎为正史,以‘经理西北,联络东南军事物’为由,南下议和,除‘使节’所携白银黄金、绸缎等……割燕南州郡及岁币十万。”他顿了一顿,随后道,“议和是不可能的,如果你愿降,我会允许他们……”
“削号称藩?”她替他说完,随后似乎勾起了一点虚弱笑意,语气却是截然相反的强硬。
她说:“不。”
来人掩于广袖下的手猝然握紧,青筋暴起,心里几乎燃起一股烧尽碧落黄泉的汹涌恶意,可他那表象上依旧是声色不宣的。
“你可知这帝国的神兵利器、战无不胜的三神营,为何在东南举步维艰、腹背受敌?”
她看着他,一言不发。
“四月二十九,汴京被围,兵部尚书彭纯道上疏,献‘声东击西’之计——为了给皇帝和他两个好儿子‘北顾’争取时机,以三神营军报为饵,调敌转奔东南。……承平皇帝同意了。”他说着,广袖下的指尖已经刺进手心里,有一种血肉模糊的疼痛恨意,“……这就是你舍命固守多年,连‘削号称藩’都不能接受的朝廷。”
她也许是想勾唇笑一笑的,因为来人几乎已经看清了她微动的唇角,可她到底没有笑出来,而是仿佛精疲力尽一般的闭上了眼。
“你以为……”半晌,她起了一声,却催动了一阵摧枯拉朽般的深咳,细碎的血沫从她的嘴角呛出,最终汇成触目惊心的一线。
来人立刻就想走过去,却见她抬起伤痕累累的手,做出了一个制止的姿势。
在这个手势下,他几乎立刻就停住了。
那双手也许曾经能挽弓如满月,也许亦曾能握笔写风云,可现在,一颗稻草都能把她摧折。
那明明已经是一双强弩之末的手。
可她就用这样一只手,在他们之间,划下了一道无形的天堑。
“你机关算尽……”她勉强止住咳,竟露出一丝触目惊心的笑容,“将这片土地逼回山河沦陷的百年之前,歼殛三神营,杀人盈野,将朝廷逼去奉京偏安……你现在觉得痛快吗?”
那灵魂撕裂一般的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