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上昔日军威,临老偏安称个帝号也不为过,他却始终未曾登基。他不是关中人,但凤翔是他发迹之地,晚年的岐王逐鹿问鼎不成,又退回了最早让他立稳脚跟的凤翔府。
他和义子们曾经从这儿挥军起行,八方征讨,教朝廷与各地藩镇闻之胆寒;如今又在这儿起造了有实无名的皇宫,将余生再也无法实现的野心牢牢地封存起来。
这是大梁龙德二年,眼下在位的是大梁第二个皇帝。
这一年的中土,除军阀朱温生前建立的大梁皇朝外,尚有盘据关中一隅的岐王,凭地势固守两川的蜀帝,以及广占河北、逼得大梁沿河力拒的晋王李存勖。
而在江南,唐朝余下的各地藩镇纷纷称帝,割据更细。岐国东面是大梁,西南面是蜀国,近年更有河东的晋王李存勖势如破竹,连大梁也争他不过,岐王疆土已然日渐穷蹙。
这刻在这便宴之中的三位布衣,以一名手拿算筹的最得李继徽敬重。
那人便是“王师傅”,李继徽偶尔称他全名“王渡师傅”。
那人貌不惊人,又瘦又皱的脸上两撇鼠须,还透着猥琐,特异的是一支算筹总不离手,面前席子上也摆了几支,彷佛他生来便是要解算题的。
即便此时不解算题,计议要事时也要将一二支算筹拈在手中,心思才能通达。另外二人位份明显较低,但得能参与议事,也不会是等闲之人。
李继徽举觞自饮,瞥见王渡手中算筹,顺口开他玩笑:“王师傅还握着算筹,是不是想计一计,这一只青铜酒觞,与府中的越瓷酒碗相比,所盛的酒量各是若干?”
王渡一怔,放下了算筹,笑道:“总之是不够李公子喝的。公子笑王某笑了几十年,还没有取笑够么?王某这痴迷于杂学的脾气,也是改不了啦。”
李继徽正色道:“若无王师傅的妙算本领,咱们‘西旌’不知要损失了多少直捣敌窝的机会。王师傅总说算学是杂学,但我既命你为‘西旌’的大头目,你的本领便是西旌的命脉之一。”
王渡低首答谢,敬了李继徽一次。再抬起头来时,长年思索算题的皱纹面庞上,已多了几分慨叹,“那一年,‘西旌’饮酒结盟,王某还年轻着,与众位武功高强的师傅相见时,也是在解着算题。那时公子你是个英武的少年……而那日看着我解算题的那么多位,知遥兄和宋晏思兄弟都不在了,而老吕、老文那些……”
说到此处,厅中寂然,霎时间,连杯盘相碰的声音也无。
王渡没有将话说完的意思,李继徽亦没有询问之意。
四人均知大头目王渡欲言未言的是甚么事,那是“西旌”绝大的禁忌,唯有几名至高头目与顶头上司李继徽之间,才能稍稍提起一二。
“西旌”是岐王麾下、专事谍探与刺杀的一队机密死士,刺探朝廷与各方节镇的秘事军情,更曾在长安匿名落户。
唐昭宗为朱温弒杀当年,西旌发生了首次与唯一的大分裂,专务刺杀的“青派”被当年的川西节度使、蜀王王建所收买,入蜀投奔,王建于三年后称帝。
同时,专养探子的“赤派”却不减忠心,留在了李继徽身边。
朱温随而进一步屠杀亲王贵族,在长安大肆焚掠。屋宇为之尽毁,长安百姓被驱赶着往洛阳迁徙,连拆下的木材也从渭水漂走,运到了他日后称帝的东都洛阳。
西旌在京师潜居的院落也遭到拆毁,赤派便转回凤翔安身。
长安广厦如云的风光已经过去,因为那座独占风流的城市已变了废墟,写史的人很少再为它多添笔墨了,有些人却仍在长安西面的凤翔,悠悠地东望回忆中的繁华,与此生未竟的霸业。
李继徽初率西旌时仅十八岁,是个小小的衙前兵马使,众人为防走漏风声,在外边都称他李公子。
王渡便是西旌开山祖之一,李继徽敬重于他,和他相见时,仍如青年结交时脱略形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