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了,要素基础决定经济发展的规律。”林默天听了若有所思,“不过她选择这个地方,总有原因吧。”
“原因我知道。实话说,这也和我们现在局面有关。”张枭说,“一个是农业口和轻工部门还有建立棉纺织工业的计划,所以她去那里,其实还代表了这两个部门的意见。毕竟香山沙地多,种其他东西不行,种棉花还是凑合的。”
“这是一羊也放,两羊也赶的思路啊。”林默天笑道。
“呵呵,俺们元老院一贯就是这个调调。老想一巴掌拍死五个苍蝇。”张枭苦笑道。
“就是容易消化不良。”
“消化不良是肯定的。你看咱们现在这個状况,说是全取两广,创造了奇迹。其实也可以说是人心不足蛇吞象,现在的局面是进退不能。”张枭叹道,“当初我是非常反对这么早就开始两广攻略的--至少再苟个四五年,把各方面的基础都打好一些。也不至于现在到处顾此失彼了。”
“苟下去当然有好处,可也有坏处。至于什么坏处,有些话也不便多说。”林默天颇为含蓄的笑道。
“你不说我也大概知道。”张枭也笑了,“毕竟人不是机器,都是有私心杂念的。分配也是个大问题,所以嘛,当权派急着要把蛋糕做大。”
“你明白就好。”林默天其实对两广攻略的发动时机也是有看法的--过早的发动大陆战役实际上把他们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一整套勉强还算凑合的卫生医疗给大幅度的稀释了。更不用说大陆攻略之后突如其来的防治传染病、地方病带来的巨大压力。
“闲话少说,我来告诉你为什么香山这个地方很不合适。”张枭说,“珠江三角洲目前仍在淤积形成当中,现在的海岸线与四百年后差异很大,海岸线大致在中山北部地区,也就是明代的香山。中山北部的西海十化熏陶并创造出自己思想文化传统的广东人,再也不自视为南蛮之人。他们可以与最为顶尖的理学家谈道论学,也可以与文坛巨子酬唱往还。伴随着讲学之风式微的,是文学之风兴起,广东诗社鼎盛。嘉靖至明末,广州府城的诗社大大小小十多个,其创始人,或多或少都与西樵山有联系,西樵也成为后来广东文人士大夫的避乱栖身之所。
另外一个重要的社会变化是,从明代中叶开始,广东地方出现了乡村军事化的趋势。黄萧养起义爆发之后,明廷无法镇压,不得不求助于地方豪强,一部分村镇在地方士绅的率领下,迅速形成了地方军事组织,与黄萧养起义军进行了殊死对抗。黄萧养起义被镇压后,随之而来的是地方秩序的重整以及地方权力的重新分配。著名的佛山镇便是在这场动乱中坚决地站在朝廷一边,作为回报,他们的神灵得到了封祀,地方豪强对地方的控制力也进一步扩大。
南海的九江也和佛山一样,利用山川之险,参与了对黄萧养的镇压。黄萧养进攻广州不克,四散劫掠,由水路进攻九江。九江人镇守礼山、马山、镇山,败之。黄萧养死后,礼山更名“忠良山”,九江也得到了丰厚的回报。景泰元年,明代宗赐南海九江为“儒林乡”。由于动乱不断,盗匪横行,广东乡村军事化的现象在明清之际达到顶峰,地方村落广建寨围以求自保,形成“无乡不寨”的特点,极大地增强了地方武装的实力。
西江捕捞鱼苗的人是疍民,明廷将他们强制编入户籍,征收鱼课米。但沿江的大量疍户都参与了黄萧养的起义活动,在起义失败之后,这些疍民纷纷逃亡,脱离了明廷的户籍控制,到了弘治年间,疍户逃亡殆尽,课税无从着落,在这种局势下,两广制台刘大夏奉旨召九江民承西江两岸鱼埠,自封川至高明五、六百里,鱼埠八、九百。自此,九江乡人就垄断了鱼花的捕捞权,从此形成了一股非常大民间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