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裂的地上横着死了不知几日的灾民们。
四周漆黑一团,偶有野狗的犬吠和鸟的嘶鸣声。
“歇歇吧。”岑老太瘦到骷髅般的脸上满是褶皱和疲倦,身上的粗布衣裳破了好几个洞,即便如此,却还是死死的抱着怀里的女娃,眼神充满怜爱:“阿宝啊,奶的乖孙,生在这灾荒年受苦了啊。”
岑家活家子把破烂包袱搁在地上,靠在大树上,一个个面黄肌瘦,破衣烂衫,脚趾头都从草鞋里冒了出来,眼神绝望空洞的看着天儿。
岑老太无力的搁脚踹大儿子岑召来:“老大,把你包袱里的干粮拿出来给你闺女吃。”
“诶。”岑召来干裂的手掏出个饼子,忍住馋人的口水,瘸着腿给老娘递了过去。
岑老太在活家子饥肠辘辘的眼神下把饼子掰成一小块喂进了岑阿宝嘴里。
香甜的饼让岑阿宝来不及咀嚼便急吼吼的往里吞,剩下最后一块,岑阿宝看着可怜的岑老太,挣扎了下,一把塞进她的嘴里:“奶吃。”
岑老太恨不得吐出来塞回孙女嘴里:“你这孩子,咋这么欠,给我吃不白瞎了。”
“不白瞎,奶抱着阿宝,奶累。”岑阿宝搓了把眼泪,小脑袋窝在岑老太怀里。
“奶的乖孙啊,奶就算拼了这条命也得护着你。”岑老太发狠道。
咕噜,肚子声响起,一道刻薄不满的话响起:“娘,不是我说啥,你这也忒偏心了,又不是阿宝这一个娃,你还有四个孙子呢,凭啥就把好东西给个贱丫头吃?”
岑老太凹陷的眼瞪过去,脱下草鞋往这二儿媳妇孙来楠的脸上砸:“你个阴蛋玩意儿,你再骂阿宝信不信老婆子我撕了你!岑家我做主!我乐意给谁吃就给谁吃,你看不惯滚蛋!”
孙来楠被吼的一哆嗦,往后退了一步,屁声儿不敢吱了,她一个人哪儿敢逃荒,还不得被活宰了。
老大岑召来把草鞋捡回来给老娘穿上,岑老太顺了口气儿,扫向活家子:“老大家的,我记着包袱里头还有三斤糠,两斤黍米,两斤豆子,还有四斤晒干的野菜,五十个糠饼子,米面饼子是阿宝的不行动,一人发一个糠饼子,省着点吃,等明儿个赶赶路瞅瞅前头还有啥,咱挖点。”
“成,娘。”
糠饼子一发下去,岑家人饿狗一样囫囵吞枣的往嗓子眼里塞,眼珠子都要撑出来了。
“夜里危险,老大老二老三家的爷们轮流看守,防着点野狼野狗别把娃子们叼走了。”岑老太叮咕完便把包袱拿过来扑在地上,让岑阿宝垫着,干裂长满血痂的手轻轻的拍着她,声音慈爱温柔:“睡吧,奶的乖孙。”
夜风吹着,卷走了凉月,迎来了日出。
被尿憋醒的岑阿宝见奶睡的香不忍心打搅,迷迷糊糊的跑到就近的枯草地上尿了一泼,刚提好裤子便见二婶正笑眯眯的看着她,她眨巴眨巴眼睛:“二婶。”
孙来楠恨死这小贱丫头了,活家子都在逃荒呢,偏生她是个例外,啥好的先可着她,多她这一张嘴可真是苦了她家儿了。
她蹲下来,昧着良心道:“阿宝最懂事了,所以二婶才跟阿宝说的,那边山下有可多野草了,你跟二婶去摘好不好啊?”
岑阿宝犹豫的抿着小嘴儿,她不喜欢二婶,不想跟着二婶。
孙来楠眼珠子一转,话说到了阿宝心坎里:“阿宝,看你奶为了你饿成啥样了,你不想摘点野草给你奶吃啊。”
岑阿宝小鸡啄米的点头:“想,阿宝想。”
她跟着孙来楠极快的步子,使劲儿倒腾着小短腿,她瑟瑟发抖的站在山崖边上,边抻着脖边往下看:“二婶,在哪儿呢?”
孙来楠凸出的眼珠子闪过一抹毒辣,伸手把人推了下去:“在地狱呢!”
岑阿宝急促惊恐的尖叫声嘎然而止。
“阿宝!”噩梦惊醒的岑老太猛的坐了起来,一瞅旁边,空的,心都提溜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