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媳妇用整个冬天绣旗帜,开春就把它插到门前。
金家武馆,黑底白字在风中飘扬。
学徒从一个变是个,发展了三年,已经能养活一些流浪儿了。
“以前喊胖子可以,现在人家有钱了脾气大,谁喊跟谁急。”
“在我沙地里找活干的时候,可不是这副嘴脸啊。”
“还是我建议他开武馆的呢,现在借点钱都不干。”
“他大老粗一个能懂啥?是家里的婆娘在吹枕旁风呢。”
阿金听到这些冷嘲热讽,也只是笑笑,只要日子平安就好。
人很渺小,真正动乱的是局势。
他三十岁那年,城里入驻了一支军队,把这偏僻之地管制起来。原来人族边境受到妖族侵犯,君王下放若干兵长,去往各地征人收税共度国难。
阿金站在兵营外,看着热血男儿们排着长队,心跳得越来越厉害。他漂泊不安的灵魂终于找到了去处,光想象着自己驰骋沙场挥动战斧的模样,就热泪盈眶。
他两手交握在肚子前,毕恭毕敬站着,终于轮到时兴奋地张了张口。
“兵大哥好。俺不会写字,劳烦您带个笔,金虎是老虎的虎。”
“等等。”
守在一旁的兵长微微抬眼,上下打量胖哥儿。
“听说你斧头耍得好。”
“嗐,混口饭吃。”
“可能要继续混了,你这身形确实不符合我们的要求,下次带着斧头来耍耍吧。好么就能破格录用。”
“行,行。”
阿金第二次真带着斧头去了,当着众人的面打完,兵长却说不怎么样。他三番五次去,好长时间才闹明白,这名额有限自然竞争激烈。金石城里的工头们,就是倒着贴钱都要把家里人送上去,哪怕战死也别烂在这贫民窟。
胖哥儿不再执着。
他有时会收到兵营里的通知,被叫去耍斧头或教大家一些基本功,无偿的也算是为国出了血汗。
那年兵长生辰宴,营中又发来通知要阿金去表演,也算是给即将出行的战士们诸位。
“师傅,别再去啦,他们是笑话您呢!”
“我不觉得自己是笑话。”
胖哥儿憨笑着道。
媳妇为他扣紧了上衣,轻轻抚摸自己绣上去的“金虎”。
“早点回来。”
“知道。”
他带着几个垂头丧气的徒弟出门,连哄带骂着远去,最后一干人等嘻嘻哈哈消失在夜色中。
“那日金虎见门前有一头凶兽,顿时回房操起斧头。”
为了让表演更加精彩,金家武馆地人特地加了念白和鼓点,还让主角戴上了凶狠的鬃毛面具。胖哥儿在渐强的击打声中回旋,鼻息在木壳子下变得湿润,还有股酸味。
“金虎朝那凶兽劈去。”
他感受着一招一式的力度,抛起两柄斧头时心脏悬起来,接住两柄斧头时落定。
鼓点渐重渐急,原来灵魂的归处,早就被自己牢牢握在手中。这个男人开悟的瞬间,身形和斧形竟是合二为一,出招和力度行云流水。台下静得可怕,每双眼睛都盯着那孔武有力的男人看,仿若看到战无不胜的天神。
群体里有人哭了。
他们想起来,金石城需要这个东西,但谁也说不清楚这个东西究竟是什么。
“金虎哇呀呀叫着,再挥那两柄斧,砍断凶兽头颅!”
“哇呀呀呀!”
大鼓定了,他的叫声却还在震动。
营中仍是一片寂静。
大汗淋漓的金虎摘下厚重的面具,带着几个徒弟给大家鞠躬,憨笑着挥动斧头。
“金石城的战士们,要活着回家!”
仍是一片死寂,大家面面相觑,直到有个常伴兵长左右的人冷笑出声。座间的讽刺和嬉闹声爆发了,说到底这是一出戏,主角还又丑又憨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