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白得他阳光洒得到处都是,马车离开山涧。
徐夫人绞着金丝手帕坐着,鼻息间还残留了巫医家令人作呕的味道,心脏牵着腹部的一根筋不断抽动着。
十四年前徐家开了一口井,抱来一个命硬的孩子取名少江,拿他的生辰八字和血滴祭井请邪神。每逢家里有事,徐家就会找理由罚徐少江去井边下跪,实则是魂祭。
只要井里面的东西吸食够了精气,就会保佑他们逢凶化吉,逢喜事那就再添喜事。米铺的生意和整个月牙庄的兴旺,都是克着徐少江的命格发展起来的,所以他常年体寒易受梦靥压身。
马车忽地一个剧烈颠簸,震得徐夫人惊叫出声。
“该死!怎的还不会驾车了!”
“夫人息怒,实在是对不住。”
徐夫人揪紧眉头闭上眼,总觉得忐忑难安。
明珠就到了嫁娶和生子的年龄,断不能让两个孩子朝夕相对生出情愫,一个出生贫贱又魂祭邪神的人怎么能托付?只要这次能搭上官线长久经营,月牙庄上下就彻底稳了,一定要送少江出去。
他自尊心强,多多刺激就行。
想到这里,徐夫人总算是宽心,又攥着金丝手绢一边挥一边嘀咕。
“老乞丐,真臭。”
十月初,西厢房的人开始操办二少爷的生辰,年年都是从简又温馨。介于他的身份,徐家不好铺张于是只收礼回礼,当天晚上也是一家四口围桌用些珍馐和点心。
徐老爷几杯酒下肚,颇有性质地看向寿星。
“少江今年十五啦,有什么想要的吗?”
“有。”
徐少江神情严肃,默了一阵在想该怎么措辞。
坐在他身边的徐宝珠一手端碗一手拿筷子拈米玩,双眼含羞微微颔首,嘴角微微翘着模样煞是可爱。
“我听说父亲要组织一批伙计到东海开米铺,想去试一试。”
“不行。”
“不行。”
徐家父女同时应道,徐少江愣住了。
“老爷舍不得自家孩子外出打拼的心情,我能理解。”
徐夫人不紧不慢拿来汤碗,先给寿星盛。
“宝珠的心事我就不懂了,谁家姑娘不希望自家男儿有出息?少江有长进是好事。”
她又盛了一碗给徐老爷。
“我们的生意已经做得这么大了,月牙庄里也有几个能干的,可以帮忙稳住家业向上发展。儿孙自有儿孙福,宝珠正值婚嫁妙龄,少江有自己的想法,让他们各自发展不好吗?”
两老四目一对,很多事也就了然于心。
徐老爷忙笑着说是。
“那你要学的可就多了!从各地区的麦田播种,再到收割去壳,后是漕运和陆运。仓库和铺面又是一个体系的事,我会叫最好的伙计带你,且好好历练一番。”
“我吃饱了。”
徐宝珠咬紧下唇,站起来就走。
她一直穿过月拱门也不见他来追,回到房里终于是没绷住,蒙着被子哭到头昏脑涨。浓重的睡衣慢慢爬上背脊,宝珠的意识变得模糊,抽嗒几声后完全睡死过去。
月牙庄熄灯了,人们像是喝了迷魂药,一个接着一个回房紧闭门窗。
四下安静极了,只有徐家夫妇的喘息声回荡,他们合力把少江抬到庭院中。一轮圆月明黄,阴风阵阵刮得那口井呼呼作响,白玉兰败了一地。
徐家夫妇对望一眼笑开了,他们熟练地跪坐到另一头闭上双眼,等待巫医和邪神降临。
叮铃声响。
一股恶臭来了。
巫医全身上下没一块好肉,裹着破破烂烂的道袍,深陷的眼眶里满是黄脓。他漆黑的嘴皮几乎咧到耳根,抱着土罐放低身体,一边绕着井走一边撒下粳米。
经过徐老爷和徐夫人,便伸出腐烂的拇指摁上他们的眉心,
“见喜,见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