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州,赵府院内。
赵定姬听过章选说话,且是愣住。
自小以来,还未曾有人与自己这般讲话。却也是正如章选所言,这个话不好听,但也落在理儿上,挑不出些许毛病。于是她嘴巴微张,支支吾吾,到底也是没出一字。
章选点头,且笑:“小姐你现在也许是有许多问题想要问我,不如我先答你上个问题。”稍停,正色,是讲,“我是想请你家老爹帮我个忙。”
于是赵定姬昂起脑袋,高高扬着下巴,露出那粉白柔软的脖颈:“甚么忙?”
章选颔首:“传个信儿。”
“我家爹爹是甚么人?”赵定姬竟是忍住笑,不等章选再答,她是自语,“在这定州,我家爹爹也算一人之下,凭甚就给你传信儿?”
“是我唐突。”章选仍是低着脑袋,“像我自然不该,可若有别的呢?”
赵定姬此刻是终于忍不住了,且是轻笑:“比如?”
“皇亲国戚。”
章选更是定色。
赵定姬本是想乐,可见章选这般模样,哪怕瞧着这个汉子浑身不算干净,也知不是瞎话。可到底也是想不出甚个缘由,便是支支吾吾:“若,若是皇亲国戚,理应前呼后拥,哪里有到这个小地方的?再说,再说哪里又用得上我爹爹传话?”
章选摇头:“皇亲国戚听着唬人,可是你想,如今皇亲是有多少?多的是到小地方来,不求别的,只求富贵一生,莫有旁的灾祸,只可惜……”
赵定姬也是侧了脑袋:“只可惜?”
章选转过身,此刻也不消小心,只管往着旁边台阶走。到了近处再转身,果然这小姐紧跟着,他且坐下,嘴上只讲:“只可惜内地有个这般的老爷,一心主战,一家老小竟都没了。”
“没了?”赵定姬如此念过,也是转身,缓缓蹲下,再是侧目瞧去。
“没了,一场大火就都没了,只是死因不在走水,故而还是高丽人派的把事作的。”章选说着,也是低头,是数几个呼吸,又是慢慢抬头,看向小姐:“但留一个小姐,本是伤着,幸得当地的县令老爷领养。”
赵定姬仍是点头,接着却笑:“可又与这定州何干?”
章选定色:“如今那个小姐就在定州。”
“啊?”赵定姬不禁出了声,接着竟是无措,“可,可怎么又会在这儿?”
“我的不是。”章选闭眼:“本是该我引这小姐一路向东,念及小姐少有出门,老爷就唤我护着这个小姐出去,不想竟是被些歹人掳了。”稍停,他是叹一口气,然后才接着讲,“他们人多,我对付不得,故而一时从也,佯装也作他们那般,时候久些,是故他们于我不大设防。”
赵定姬接着点头:“那传信儿是……”
“告知小姐安好,我当不负使命。”
“可这……”赵定姬皱起眉头:“就当你说的都是真的,如此传去,你在后头儿如何脱身?”
章选哈哈大笑:“现在就有机会脱身,不过总要有人在前驾着马车,我是犯懒。”
“哦。”赵定姬慢慢点头,伸出手托住自个儿下巴,想了一会儿,歪了脑袋:“你猜,若是寻常,这个事儿于我们是该如何作的?”
章选仍笑:“总不该把我拿了。”
可是赵定姬没有笑,只是眨巴眨巴眼,接着使劲儿点了头。
见是这般,就轮到章选错愕,一时不知如何问,只是出声儿:“嗯?”
“是该把你拿了。”赵定姬笑道,“叔叔,你要知道,你说的你可信,我们可不敢全信。就当你讲的七成真儿,没准儿是想反水来着,自个儿不好动手,故而来找我家。总该不论青白救了那位小姐,接着旁人不提,拿你拷问!”
章选先是有些慌忙,渐渐眉头松开,颔首:“小姐,你说的是寻常法子,要是我,我也那般。只是,你好像忘了个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