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周恢亲自前往重华殿,此时陆昭正对镜理妆。周恢便在外面稍等了一会儿,方才进去传话。
“郡主若是要上午去嘉和殿只怕不能了。”周恢道,“早上的时候,殿里的藻井塌了一块,得等修补完了才好进去,只怕得到下午了。”
陆昭听完点头道:“多谢中贵人提醒,那我下午去便是。”
周恢传完了话,立马回到了泠雪轩。此时元澈身穿朝服,骑马准备前往台城议政殿。听完周恢所言,元澈轻笑一声:“藻井早上塌了,下午就修好了?亏你想得出来。这种借口在她眼里,和你说嘉和殿塌了有什么两样。”最后想了想,自己本就是要强拖着她,被她发现了,她又能怎么样,于是又道,“你先去嘉和殿照看,再确认出席大殓的臣属名单。孤下午就回来。”
如今蒋、周二人尽除,太子一家独大,北方世族中已无人再持观望态度,南方世族之中也无人有趋避之态。议政殿里虽还是南北分立,但所有人皆致力于任事,议事条陈反倒比往日多一倍不止。
然而此役获利最大的却不是南人。蒋、周两家原本在兖州的势力被枕戈待旦的王氏悉数瓜分。若非元澈第一时间强行扣下蒋、周南下的士兵与军用物资,王氏只怕会一跃成为北方世族中首屈一指的存在。
至于崔谅,因水师在阻拦敌人援兵上起到了关键作用,封定颍侯,加给事中,特进,见礼如九卿。水战缴获的装备尽归上庸,而兵员则充荆州,由苏瀛统领。
南方世族则各有加官。顾承业得封开国余暨县男,食邑一千户,加散骑常侍。本朝爵位加开国二字尤为荣耀,实封爵禄反倒比侯还要高。而散骑常侍虽是加官,顾承业在扬州遥领,但日后若入仕途,起家官便可入台省,做一个黑发两千石指日可待。而曾经出质于魏国的陆冲亦任散骑常侍,随侍皇帝,以备顾问。
此番各个势力皆有所得,因此朝事安稳。
但虞衡的地位就比较尴尬了。他先为蒋弘济所引,叛离南庭,导致陆衍等诸多南人子弟战死,又在对抗蒋、周叛军时无尺寸之功,最后却身居扬州大铨选一职。此时的南方世族已非吴国灭亡初期的状态。其以顾陆为首,地方上仍是以陆明为首,顾、朱辅之,堪称一块铁板。朝中陆冲虽无实职,但因能随侍皇帝左右,也算是有发声通道。
地方所求能上达天听,皇帝所愿能有人斡旋,虞衡的存在如同画蛇添足,不过是因皇帝与太子亲自封下,不便收回成命罢了。
元澈却对虞衡有一些其他的想法。世家大族尾大不掉的局面,他不想在江东上重演,但又因此次军变,不得不容忍其壮大。如今唯一能用的寒门便只有苏瀛一人,执掌荆扬之后,必须要在江东打入一个钉子,若任由这些士族野蛮生长,一旦北方有战事,朝廷无暇南顾,便会给一些人以可乘之机,从而割疆自立。
对于苏瀛的壮大,他却是不怕的。一个寒门崛起为世族,注定会消耗几代人之力。就算能成功由一代上位,但由于无庞大的家族根基,关键岗位无绝对亲信可用,若要维持这份统治力,必要以血腥作为代价。功成者寥寥,失败者渺渺,不过是历史的再度轮回。
于是,此次议政殿议事,元澈还是压下了部分人对于虞衡上位的质疑,又撤回了对上虞等县的人口清查。但他很清楚,这么做会动哪些人的利益,会让哪些人新生不满,会让哪些人奋起反抗。他也很清楚,这是皇权与世家永远不可能和解的部分。他与她注定站在不同的立场,发出不同的声音。但他依旧保持着耐心,耐心地温水煮青蛙,耐心地等待她成为皇权的一部分。
从议政殿出来已快到傍晚,元澈舍了仪驾,与随从数人直接跑马回吴王宫,终于赶上了已动身前往嘉和殿的陆昭主仆一行人。元澈将马交与冯让,自随陆昭等人去了嘉和殿。周恢一直守在嘉和殿外,见人来了,方才松了一口气,又命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