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侍给她换药。
内侍点头应诺,上前为其换药,边换心中边想着,她能苟延残喘活到今天,也是多亏三皇子死了。
皇帝心思仁懦,顾念着她丧子之痛,心生愧疚,这才在京中宗室面前救下了她。
不然,单是扬州拉皇帝挡箭一事,便早够贵妃死上几回了。
京中宗室原本定了贵妃凌迟之罚,皇帝几番犹豫,终是在行刑时保下了她性命,可这条命是保住了,刑罚却也没少受,眼下便落得了一身的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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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侍为贵妃解着她身上裹着的纱布,预备给她换药,那贵妃却嘶哑骂着:“滚开!你这阉奴!还不快滚!本宫是宫中贵妃,你这阉奴也配碰本宫!”
这贵妃一身的伤,自是无法穿衣,只是在皮肉上裹了纱布。
每每换药之时都需要将纱布解下重新在她身上抹药。
这样的活计,皇帝自然不会沾染。
可救下贵妃是皇帝暗中所为,若是被皇后知晓,反倒更生麻烦。皇帝为了瞒下此事,并不放心让宫中其余宫人知晓,故而便只是让自己的贴身内侍和亲信太医一道照料贵妃的伤。
内侍正要给她换药,她却这般闹腾,皇帝本就心烦,见贵妃如此行状,眸中生厌,回身便欲离开。
他刚刚踏步,那贵妃便惊惶跌出马桶,拉着他衣摆口中不住喊着:“你不能丢下我!你不能丢下我!他们会杀了我的!皇后会杀了我的!”
皇帝到底心中不忍,长叹了声,俯身将她扶了起来,重又安置在药桶里,安抚道:“你只要安分守己,朕会留你性命。”
他话落,贵妃神色却仍旧惊惶,话音焦灼道:“我方才都听到了,皇后她要你离京,你走了之后,她不会放过我的!陛下,你带我走吧,求您念着往日情份,救我一命,带我走吧!”
或许是心中愧疚使然,皇帝眉心紧蹙,喉间溢出叹息,应了下来。
他这一应下,贵妃心中大石落地,骤然松开了紧拽着他的手。
皇帝弹了弹衣摆上被她攥过的痕迹,吩咐内侍接着换药,便抬步离开。
药桶里的贵妃望着他离开,突然又开口道:“陛下,我身上的伤疼的厉害,您请太医过来,再为我瞧一瞧伤可好?”
皇帝颔首应下,吩咐外头奴才请平日里为自己诊脉的太医过来。
内侍为贵妃换好了药,皇帝也阖眼躺在了榻上。
殿中烛火摇曳,提着药箱子的太医星夜前来。
内侍将太医迎了进来,低声同他说着里头贵妃的情况,太医一一点头应是。
待踏进内殿后,太医先是暗中打量了眼殿内,见皇帝都已阖眼歇下,同那药桶中的贵妃视线对了对,压着话音同内侍道:“夜色这样深了,您也先去歇息吧,只是看个伤而已,不劳您再费周折了。”
内侍这一日也是折腾,闻言应了下来,待送了太医到药桶前,便打着哈欠退下了。
太医搁下药箱子,抬手去为贵妃搭脉。
看似是在搭脉,可这太医的注意却并未落到脉象上,反倒声音极低的问了句:“如何了?”
话音落下,便抬眼看向贵妃。
贵妃唇瓣颤动,无声同太医道了句:“成了……”
太医辩出她的唇语,微微颔首。
榻上的君王早已阖眼,或许都已睡去,自然瞧不见眼下内殿里的情况。
此时的贵妃全无方才的歇斯底里模样,瞧着冷静镇定的和方才在皇帝跟前时判若两人,独那眼里的愤恨不甘,倒是一般无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