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
玲珑记起从前,为洛阳城下的那个小姑娘彻夜痛哭一场,而今望着从前一心爱慕的郎君,也终于在泪水中释怀过往。
可祁祯,却不能释怀。
是啊,辜负过旁人的负心者,如何能释怀呢。
他望着眼前人的笑容,虚握掌心,抿唇久久未语。
玲珑见他不肯答话,含笑放下车帘子,也未曾逼他此时答复。
车帘子放下,隔开了两人。
玲珑回身往小院门口走去,行至门前石阶时,突然停步道:“祁祯,你哪一日想好了,记得给我答复。”
言语间笑音朗朗,不见半分怨怼。
话落便提裙上了台阶,缓步走回院中。
院落里候着的仍旧是那名暗卫,至于那婢女还在檐下晕着呢。
玲珑推门入内,连灯盏都未燃,只借着月色行至榻边,褪去了身上外袍便缩进衾被中阖上了眼帘。
深夜的小院外,马车停驻良久。
一个时辰后,房门吱呀微响。
祁祯踏进了内室。
他缓步行至玲珑榻旁,望着她睡颜,眼里情绪极为复杂。
玲珑记起从前,祁祯连同她开口,都生怯懦。
愧意难当,让人无法言语。
今夜的月光格外明亮,将玲珑的睡颜映的清晰可见。
祁祯望着望着,不自觉垂手,却在即将触到玲珑脸庞时,指尖微颤,收回了手。
他低眸苦笑,声音极淡极浅,伏在玲珑耳畔,喃喃了句:“好……”
祁祯此时说好,是应下玲珑下马车时,问他的话。
她问他,可否放她离开。
祁祯而今回答——好。
其实他本就未曾想过将她长久留在身边,而今天下已生乱象,祁祯也只盼着沈玲珑平安就好。
可在他的身边,或许注定不能平安。
原本他便想过要送她离开的,只是李睦的出现乱了他的心绪,让他愈加舍不下眼前人片刻。
只是拖到如今,已然够迟了。
何况,玲珑想起了从前。
若是她不曾记起从前,祁祯或许可以厚颜瞒下她关于从前的种种,再将她多留些时日。
可她记起了从前种种,记起了那些可怖的回忆。
祁祯不愿让记起从前的她,瞧见半分世间乱象。
他会送她去一个远离中原的地界,那里没有纷争,没有战乱,沈玲珑可以平安过活,祁祯想送沈玲珑去南海,南海同中原远隔重洋,日后玲珑身居无垠南海,想来即便是他今生运数耗尽,死于战乱,她也会平安无事的罢。
祁祯即便如此想着,这声“好”,却也难免带着些苦涩。
他这声言语落下,榻上原该熟睡的人儿,眼尾竟淌出了滴泪。
那滴泪晕红了眼尾,缓缓淌入她鬓发中。
祁祯不知,她是不曾睡下,为他这句言语落泪,还是置身梦境,为梦中的什么哭泣。
他只是瞧着她的泪水出神,指腹不自觉抚过她眼尾。
泪水沾湿指腹,也将祁祯心头软肉泡的酸涩。
他抿唇俯首,吻过她微湿的鬓发,唇畔微颤,低语轻喃:
“沈玲珑,往后,不要忘了我。”
榻上人仍紧闭着眼帘,祁祯唇畔微带苦笑,抬手将她耳边碎发理好,方才起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