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抬眼,便见李睦满身是血砸到在地。
秦岳一个箭步直冲过去,几瞬便越过了巷子里其余住户,疾奔到小院石阶前。
“李睦!怎么回事?什么人能将你伤成这般模样?”秦岳话中既惊又骇。
他问了这话,不待李睦回答,便将人扛在了身上,急急往附近的医馆去。
这附近,距离小院最近的医馆,便是昨日祁祯带着玲珑去的那处。
果不其然,秦岳也是抱着人去了那处医馆。
此时刚天色刚刚昏黄,郎中昨日忙碌,今日正欲关门早歇,突然被秦岳飞身而来,拦下了门。
“郎中郎中,我兄弟重伤的厉害,劳烦郎中救治!”秦岳话还未落,便推开了门疾奔入医馆。
郎中眼见秦岳一闪而过,嗅见了股浓烈的血腥味,忙回首看去。
他便是老眼昏花,都能瞧见这人身上扛着的人,那一身的血。
“怎么伤成这样!快快快,快抬人进厢房,厢房存了些老朽攒下的吊命药,先喂给他,保住性命要紧。”郎中指着厢房的方向急急道。
一旁的小药童闻言忙领着人过去了厢房。
这处医馆并不大,原也只有一处空置的厢房。
这厢房正是玲珑昨日歇下的那间。
玲珑和祁祯等人离去后,小药童因着昨日熬了眼,睡了一整日,到日落该关门时才起身,故而这厢房里自打凌晨玲珑祁祯等人走后,还未收拾。
那满桶的浓黑药水苦味尚在,床榻上的被衾还是祁祯抱了玲珑离开时的模样。
连玲珑泡了药浴后,被祁祯褪去的那身染血染药的红装嫁衣,都还被扔在厢房石砖地上。
秦岳背着李睦踏入厢房,小药童和郎中急急找药。两拨人皆是情急匆忙,哪有人会留意厢房内里的模样。
只有李睦,在满是药汁苦涩味道里,嗅到了一抹浅淡隐约的梨花香。
他眼帘虚弱的垂着,在嗅到那抹梨花香后,拼命的想要掀开眼帘,想要抓住些什么。
可他伤的太重了,此时此刻,他连眼帘都掀不开来,便是那勉强清楚的意识,也不得不一点点脆弱模糊下去。
李睦逼着自己清醒,逼着自己抬眼。
却怎么都做不到。
这时候,郎中口中的吊命药,总算是灌进了李睦口中。
昏迷意识朦胧的李睦,听到了秦岳和郎中的话语。
秦岳问郎中:“他身子底子极好,积年累月习武不断,不是孱弱之人,便是如此伤重,总也还是能救活的吧。”
郎中收了药壶子,瞧着李睦,先是点了点头,又是摇了摇头。
秦岳不解,追问郎中何意。
郎中却道:“我这药能护人心脉,若是病人求生之志强烈,自能求生。不过,若是病人如你口中所言,积年累月习武,或许,伤成如此,并不想活了。”
秦岳仍旧不明白郎中这话何意,追问他何出此言。
郎中瞧着重伤的李睦,眸光怜悯,回道:“伤重至此,习武所用的筋脉皆被刀剑斩断,医者之能,再好,也不过只能保他不至残废,可以后他虽是能如常人般行走,却也决然不能提起刀剑,若是这人积年累月习武不断,恐怕受不了自己做个废人。怎么会想活呢?”
一番话语怜悯叹息,秦岳看着重伤的李睦,喉头干涩的说不出话来。
他不知道李睦经历了什么,不知道他为何伤重至此,可他记得他携剑踏遍九州时的少年意气。
那样的李睦,本该满身光华,如何能因此黯淡,又怎么可能甘心自此泯然于众人。
郎中说的不假,习惯了出尘无双的人,受不住这般打击。
形同废人,不如去死。
也许李睦,并不想活。
李睦清楚的听到了郎中的话语,听到郎中的声声叹息,听到那叹息中饱含的怜悯。
形同废人可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