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祯的心头血尽数渗入他眉心, 魂魄被重新凝固,他周身所感受的痛渐渐减缓,随着了无的话音落下,祁祯沉入梦境。
梦中的洛阳满城血色, 战事之后, 无一处不是血土。
祁祯守住了这座城, 也保住了眼下大邺仅剩的中原据地。
鞑靼首领身亡, 敌军兵退, 洛阳城中守军, 也得了翻盘的机会, 有了暂时松一口气的时间。
这,原本是喜事的。
可洛阳军中, 却无一人眉眼有半分喜色。
此番守城,伤亡虽重,可比之其余城池在鞑靼破城之后遭逢屠城的惨状,已是万幸。
然而守城军队,却并不似预想中的开怀欢喜。
相反,满军之中, 皆是阴沉。
这阴沉情绪, 在中军帐中, 最为浓重。
中军帐中,祁祯端坐在案前, 看着正前方摆着的盔甲。
那盔甲上满是血色, 同祁祯眼底的颜色,如出一辙。
他不知看了多久多久, 久到眼睛里的泪水, 都已淌的干涸, 久到红极的眼眸,都已空洞无望。
郑经宴在一旁守住祁祯,不敢也不能说出半句劝慰的话。
是啊,他要怎么劝呢?又能如何劝呢?
祁祯先失父母至亲,再失爱人和那未出世的孩子。
纵使他守住了洛阳城,纵使那鞑靼首领,已然死于洛阳城下,可他,又如何能真的快意呢?
再多的喜,也压不下祁祯此刻心中的大悲。
他看着那盔甲,眸中情绪空洞得厉害,开口问道:“她的尸身寻到了吗?”
郑经宴闻言,心中一紧,却还是如实回道:“不曾,战场之上,横尸无数,何况,鞑靼的铁骑,早将尸体踏的面目全非,轻易辨出来是哪具尸身。”
祁祯闻言,猛地阖了下眼眸。
马蹄踏的面目全非,认不出来她的尸身……
郑经宴这话入耳,祁祯心口的痛意,几近崩溃。
他攥紧了掌心,撑着桌案起身,口中道:“孤亲自去寻。”
话落,甚至连那身戎装战甲,都不曾穿上,只着一身染血的中衣,便出了营帐。
郑经宴急忙追了出去,给他披上衣衫,又示意随行暗卫,跟着一并过去。
郑经宴说的没错,战场之上,横尸无数,一个个被马蹄踏过不知多少遍,谁又能看得起尸体死前的面容呢。
祁祯一个一个死尸翻过,一个一个的寻。
他看不清楚这些人的面容,可他就是莫名的知道,这些人不是她。
祁祯寻过的每一个人,都不是她。
他吩咐跟着的兵士将每一个不是她的尸体,一一安葬,然后,接着一个个的寻找下去。
跟着祁祯的郑经宴,看祁祯这般模样,犹豫良久,终是开口道:“殿下,人死不能复生,您该往前看,这世间还有许多事,需得您来扛。”
人死不能复生?可祁祯,不甘心啊。
为什么不能复生呢?若是,他偏要要她复生,便要命运翻转呢?
祁祯空洞的眸色突然泛起涟漪。
曾经,有个僧人,来寻祁祯,问他要一滴心头血。
那僧人说,他是命定的天子,向求他一滴心头血,用以救死去的故人性命。
祁祯不信鬼神之说,更不信这些子虚乌有的传言,只是那僧人,情恳至极,正否他心口伤着,便给了他一滴心头血。
当日那僧人曾说,日后若有所用,必定报偿。
祁祯当时不曾放在心上,只当是僧侣妄言。
直到今日,沈玲珑死在了他面前。
那原本他只当是妄言的无稽之谈,竟成了此刻他眼中的救命稻草。
祁祯声音低哑,吩咐郑经宴道:“你亲自去白马寺一趟,请一位叫了无的僧侣过来,告诉他,祁祯,有要事相求。”
郑经宴不解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