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我大婶子做事情也忒没谱了,她觉得在我堂叔走了后生活艰难,需要找一个男人依靠,她借助娘家的力量,完全可以大大方方说她想再嫁。但她不敢说,她扯不下脸皮。扯不下脸皮的人暗摸摸地带着儿子跑了,留下蒙在鼓里的女儿在沈家受苦受难。到头来,她说她没办法。
这让我想起我的前世,我爸过世后,我妈不堪生活的艰难,在我外婆和几个舅妈的劝说下自己跑了。她跑了两天,自己回来了,她说她受不了丢下三个孩子只顾自己快活。
当然,作为一个三十五岁的灵魂,我并不是说我妈牺牲自我守寡拉扯大我们姐弟仨人最伟大,我大婶子丢下女儿就该遭人唾弃。我只是觉得,我大婶子要么两个孩子都丢下,干脆只顾自己快活。要么两个孩子都带走,不要厚此薄彼。她偏偏只带走沈明成,我要是沈米珠,我也崩溃。
“蓝啊,你,你快去帮我追米珠。”我大婶子擦了一把泪,醒了神。
我想了想,还是没忍住:“大婶子,前段时间米珠去山上砍柴被野蜂蜇了,过敏,要不是抢救及时,她可就险了。在这县城住了几天院,你知道吗?”
我大婶子流着泪摇头:“这是她的命,她的命,我没办法,我真的没有办法啊。我一个女人,没有男人,那么多的地,我不知道怎么办?也不能总是天天指着你妈来帮我,我思前想后,只能狠狠心,咬咬牙。米珠那丫头懂事,去了你家,她会帮忙干活。”
“大婶子,米珠才九岁啊。”我加重了语气。
“我没办法的,没办法。”她反复地呢喃着这句话。
我知道再多说也没有用了:“大婶子,那你好好保重,我先走了。”
“蓝啊。”她又慌忙喊住我。
我扭头看她。
她抱着衣服往屋里跑,边跑边说:“你等我一下,等一下啊。”
我眼见着沈米珠已经跑过了拐弯,看不到她的身影了,我心急如焚。
我大婶子磨蹭了好一会儿才从屋里出来了,见我等着,她小碎步走到了我面前:“蓝啊,这个你给你妈,米珠下学期的学费,以后我都会想办法筹到她上学的钱,不能太为难你爸妈。”
我看着她手里那把钱,有五块的,十块的,很明显她凑了好长时间。我鼻头酸酸的,缩了缩手,我道:“大婶子,不用了,你自己留着吧。你还带着明成呢。”
她硬塞进我的手里,然后伸手推了推我:“快去追米珠,她跑远了,你帮我好好劝劝她。”她说完抹着泪往回走。
我捏着钱,叹了一口气,往来时的方向跑去。我追到上了台阶,一直到老街路口才追上了沈米珠,她站在十字路口,咬着唇无声地哭着。
我默默地走到她身边,太阳早就下了山,远处,不知道哪里的收音机里传来熟悉而遥远的旋律:几度风雨几度春秋,风霜雪雨博激流,力经苦难痴心不改,少年壮志不言愁……
“米珠。”我轻轻喊了一声她。
她不应我,只是绞着手指头朝前走着。
我跟上她的脚步,伸手揽住了她的肩膀,她单薄得像眼前这细长狭窄的长街。我不说话,她也不说话,顺着那长街,我们默默地朝前走着。
“我们回家吧。”走到路尽头时,沈米珠哑着声说,她可算止住眼泪了。“回家?”我仰头看了看天色,“这个时候也没有车,我们要走回家吗?”
“那我们去哪里?”她停下脚步,扬起满是泪痕的小脸问我。
“找个旅馆住下来吧,明天再说。”我道,我心里是另有打算的。本来来找大婶子就是顺路的事情,我正经的是想找点小生意来做做,最好是能那种能快速买进倒出的买卖。..
“旅馆?”沈米珠呆呆的,“那是什么?”
“你别问那么多,总之我不会让你睡大街就是了。”我打算往县人民医院的方向走,那一块肯定是有旅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