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的闹剧落下帷幕之后，这一日的夜里，无尽的极光变幻不停，颇有几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态势。
皇城西北方百余里处，一处苏青衣等人早已选好的隐匿之所里，气氛很是沉闷。
屋外，玄幽和上官离隔开了几个身形，一个倚靠着门框，一个坐在了石磨之上，皆是仰望着这布满玄机的夜色。
从白日里，灵慧和尚乘风而起，天色渲染了千百色彩的那一刻，异像就没有停止过。
生活在这个时代的人们，终于是亲眼目睹了那只存在于古籍之中的仙机，和闻所未闻的天地异像。
“你说……成仙路真的会开启吗？”
上官离忽然出声问道。
虽然他与玄幽并不相熟，也从无交际，但此刻能出声询问的，也只有他了。
“啊……我不知道。”
玄幽有些困意的打了个哈欠，颇为干脆的回道。
其实他心里跟明镜似的。
要知道，神兽玄武之所以能万世留名，不仅仅因为曾登临世间绝顶，更是因其踏上了成仙路，一路征战，杀入了那天门，成功登临仙界。
这是刻在玄幽血脉里的记忆。
可玄幽心里更明白，以它的血脉传承力量，在这个衰落的世界里都不足以登临绝顶，更别谈什么征战成仙路，登仙而去。
祖先的荣光，那是祖先的。
玄幽所能做的，只有铭记。
见玄幽不想多谈，上官离也不禁有些意兴阑珊。
他上官离惜命，比任何人都惜命。
只因他曾经走到过生命的尽头，直面过死亡的恐惧。
屋内。
柔和的绿光洒满了这个隐匿在山林间茅草破屋。
这里不过是一处山民放牧时的暂住之所，此刻却成了苏青衣的容身之处。
苏青衣咬紧牙关，上身赤裸着，面色冷峻而又一言不发，任凭安梦溪将自己的力量灌入体内，化解着疗伤丹药的药力。
面前，安梦溪轻轻的将眼前的一缕秀发绕到了耳后，在抬头望向眼前的男人之时，却忽然发觉他的眼眶里泛着泪光。
“庵主她……是不是出事了？”
苏青衣的声音有些发颤，即便他在竭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话落，屋内久久无声。
安梦溪微微抿了抿唇，没有回答。而不回答，亦是一种回答。
是的。
在她前来皇城接应苏青衣之前，曾与白雀庵主有过一次见面。
两个不同时代的绝世佳人，并肩站立着，凭栏而谈。
所谈的，不过是轻飘飘的三言两语。
到了最后，化成了白雀庵主口中的一句。
这是我的选择。
从那时起，安梦溪便猜到了白雀庵主口中这所谓选择的代价，可她也知道，白雀庵主的躯体已然腐朽。
而在断脊山脉暗自落幕，便是白雀庵主留给自己的结局。
苏青衣猜到了，而这也并不难猜。
因为文景先生肯定是有法子确认了德宣帝的安全，更是知道德宣帝是被白雀庵主所引走了，才会提出以灵慧和尚交换苏青衣来。
苟活三十六载。
这一回，苏青衣满腔热血的杀来皇城，本愿为族人复仇，将德宣帝推入两难之地。
最后，却以白雀庵主和灵慧和尚的牺牲，才换得了一个全身而退。
他扪心自问，这三十六载里，他又在做些什么呢？
前所未有的失落，让苏青衣不禁自嘲般的大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又多了一丝哭腔。
失败，实在是失败。
自嘲的大笑声，震得这间隐匿在山林间的茅草破屋猎猎作响，听在了安梦溪的耳中，又多了几分悲凉。
……
山有终老，人有尽头。
这一夜的漫天极光，最终还是在曙光到来之际，褪去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