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却略显单薄,仔细看去只是形似而非神似,穿着更像大家里的读书子弟,很有派头又不张扬。卢雪隐虽然也是一身浓重书卷气,却因在枢密院混迹多年,自带一股戎马罡风,行坐皆有种别样的利落感。
这几日虽然说匪患渐有将息之态,然而据说兵马司禁军打算过两日入俐川郡继续平剿,卢雪隐定然是在忙着调度,哪有工夫跑这来闲逛。
她正嫌弃自己眼力渐低,还未转头,却见真正的卢雪隐竟出现在那好似卢雪隐之人面前。
他们二人见面并未行礼,似乎说了两句,便一同走进道旁茶肆。
尹崇月看不出与卢雪隐说话那人的来历身份,又像贵公子又像文臣,前者倒是还好说,卢雪隐也是名门出身,谁还没三两个发小,但后者……
领着军令却结交联络外臣,这是可疑又严重的罪过。
难道真像萧恪所想,卢雪隐的的确确不是那样简单么?
她觉得此事实在可疑,干脆自己去看个究竟。
茶肆瓦舍在永嘉极为常见,眼前这家门面颇大,陈设雅致,她从正门刚近,便有一女茶倌领她绕小廊上了二楼里间。
里间大多坐着女子,邰州重商,风俗多活泼自在,在帝京人看来略有轻佻,但本地人早已习惯,除去那些恪守礼数的世家大族,小门小户的姑娘去到普通茶楼商铺,避着些人戴着个巾帷也不算无礼。久而久之,正经些的茶肆都给女子专辟一堂隔开大厅又紧挨此处的里间,竹帘木屏或是几窗遮挡,又有单独出入的通道,很是舒适方便。
尹崇月的座位较靠外侧,她点了最便宜的茶吃,伸着脑袋往侧看,二楼为环抱式天井,正当中直达一楼厅堂,茶客大多聚在那里散坐,但像卢雪隐这样的人,大概会在二楼不起眼的位置找个雅间。
她还没找到人,就听老板在厅堂当中的小台上大声说道:“今日客官们有福,咱家请到的是三川先生来讲唱姚才子的《白红袖入京斩千鬼》诸宫调。”
邰州本地上至官宦下至市井,多爱听诸宫调,有唱词有念白,故事本子都是读书人写的,俗中有雅又脍炙人口,寻常酒肆茶坊瓦舍勾栏多有专请的先生讲唱,大家门庭也常请知名班子和先生来开宴助兴。
尹崇月五年前来邰州时因师父的疫病需要修养,后又在州府城外宁瑚观长住过小半年,偶尔出来走动,也是听过路边茶肆讲得诸宫调,那些先生各个本事高超,讲史壮阔波澜犹如千军万马吐于一口,唱情尽致淋漓仿佛荡气回肠献自全心,各种典故、风土人情、故朝旧事和人心相变烂熟于胸,当真是绝技。
下面听得这话,皆是叫好,尹崇月耳尖,听一旁坐着的两个姑娘正念叨这位三川相公。
“听说刘阁老的前日做寿的堂会便请了这位三川先生,没想到来这小小茶肆也能有这个耳福。”
“最难得的是说这一书,那可是七夕瓦上落喜鹊,巧到家了。”
……
看来这个诸宫调先生和说的调子都还挺难得,要不是来盯梢,尹崇月或许还会有点激动,她一面兀自查看忘了茶还没晾好就喝了一口,烫得她舌头发酸,只听一声茶杯碎裂声音,再看去,自己的茶杯明明好端端在拇指食指间,也没扔出去啊……
那声音是从前厅传来,只这一声便没了响动,再听去甚至连人的呼吸声都没了,安静的诡异。
然后是门被撞开和铁石摩擦般的声音,别的女子听不出来,尹崇月却登时警觉。
这是穿戴甲胄的士兵走动的声响。
此时前厅终于有人开了口:
“州府有令,从即日起,不许再唱讲罪人姚思延的本子词曲,违令者一律羁押!”
里间的女客都吓得噤了声,楼下稀稀落落似有非议,但也很快消失,只剩安静。
“姚思延涉案谋反已被缉拿,有想死的……尽管去陪!”
这一声落地,之后便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