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癫之人跑开的很久以后,九湘仍看着方才被她刨出一个浅坑的地方。为了反抗变得疯癫,却仍记得要将自己无意间写下的字打乱,否则就会被人抢去。
被她翻出来的泥土掩盖的只有她写下的字吗?
九湘想起自己进入的这本书,书中大部分人都由男人组成,关于女人的部分只有零星碎片,这零星碎片中她们也是被当作附庸一样的可有可无的存在。
比如王清莞……若不是她的男儿偷来的名声过于响亮……
还有定安长公主,与她接触过的九湘知她深不可测,而书上写的却只是关于她的桃色新闻,若不是她出身皇家,恐怕连她的名字都不会出现。
九湘动了动发酸的脖子,看向悬于树梢的月亮。
她本感受不到外界的任何温度,可在这个时候她却感受到了月光附着在身上的冰冷感觉。
她对王清莞说:“我们一定要成功。”
这泥土掩盖的岂止是几个字?分明还有活生生的女人,女人的反抗、女人的血泪、女人的一切都被它掩盖地严严实实。
以至于到了千百年后,这世上根本不知道曾有一群女人曾痛苦挣扎过……
她们只能成功。
王清莞叹了口气,没有马上应声。
眼底是化解不开的担忧,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她心头笼罩着,好像有什么事情脱离了她的掌控。
王清莞才华横溢,这不是别人对她的夸赞之词,而是事实。
在最后一丝希望落空,王清莞明白世上没有人可以让她依靠之时,被困在黑暗的囚牢里的她终于想出了解决之法,这个方法更好可以发挥她最大的长处——
写诗。
只是这个方法犹如在悬崖上行走,稍差一步都会将她暴露在天光之下,从而引来杀身之祸。
她装作被拿捏的样子将自己的诗送给那些贪婪的野兽,这些诗全都是她精心准备的、全新的风格。
世人看不起女子,鄙夷她们的存在,所以她干脆将女子特有的东西和生活习惯融进了诗中。
——尽管这种风格被她创造的最初,是为了维护自己的才华。
这些高高在上的强盗,总不会将这些明显是女人口吻的诗句拿出去炫耀吧?
事实却出乎王清莞的意料,她终究还是高看了这些人厚颜无耻的程度。
王清莞清楚地记得,自己当初写的第一首这种风格的诗,是写自己经期降临之际的烦躁。
用字毫不掩饰,很是赤/裸/裸。
谁知这首诗被丈夫拿出去后,竟变成了他借女子经事发泄升官不称心如意的苦闷,旁人夸这首诗十分高明,惊叹他的诗作居然可以如此一箭双雕。
但多数人佩服的却是王清莞丈夫居然对女子之事了如指掌,夸他驭人有术。
自此以后,这种风格的诗成为了一种新的流行。
它把女性最隐私的那一面从闺房之中揪出来展示在大庭广众之下,满足了他们骨子里的对女性的窥探欲。
他们心知肚明这些都是什么人写的,但彼此间的恭维也是发自内心的——准确来说,这是他们表达对这种风格诗背后的人的态度——他们比的不是诗,而是诗背后的人。
王清莞当然知道事情的走向出乎自己的意料。
她的丈夫为了让王清莞做出更好的诗篇,命人将京城中流行的诗摘抄成册,送给她研习,知道事情的发展并不稀奇。
怒火中烧的王清莞认为自己在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她此时还没想到,在未来不久,她又用这种风格的诗为自己搭建了一座希望的桥梁。
涉及女人的东西在掌权者眼里都上不得台面,所以这种风格的诗也只是这些权力的拥有者在宴席集会上的玩闹。
在正式场合中,他们看重的依旧是以往风格的诗篇。
恰恰就是他们这样并不在意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