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燕舞,日子越来越索然无味时,突有道人来访,正是仙风道骨的陶师伯。
说赤龙门前代掌门逝去,掌教之位没得继承,他寻遍千山万水,才找到自己,即便是年龄大一些也无妨,还能洗髓伐毛,灌输通窍,灵根本命尽皆照应出来,不当掌门都对不起自己天纵之资。
诀别凡俗亲嗣,披发受冠,一路被陶师伯带着来到清灵山,在上万同门子弟欢庆呼喊中登上掌门大位。
十多年里,自己自练气一层一路修炼到元婴大能,辛城那一窝小乞丐被自己通通改命赋予灵根,杜兰、颜真莹,司徒宓、司徒可儿、孟蛙、鞠葵等众,尽皆纳入后宫。
白日率领弟子门人征战东洲,夜晚回来翻龙倒凤,战死的秦封、童泰、刘三抖等人全都给还阳救活,膝下还有谢玄和狗儿这些孩子时不时闯些小祸。
什么赫连天、林地龙、郭九幽、圣蕾,只要逮住全部抽筋扒皮挫骨扬灰。
待到七十岁时,自己已经是这东洲除了天雷城和拘魔宗外最强的大能修士,那些大佬们见自己发展迅猛、气势难挡,纷纷来弯腰求和。
某日正在【十方明灭】传送大阵宫殿里推杯换盏、谈玄论道之际,天上星云间紫色雷霆霹雳浮现,那神霄紫雷裹着惶惶天威立劈而下,自己的身子瞬化齑粉,死得不能再死。
一阵清风吹来,自己的骨肉粉末随风消散,紧接着浪潮自天幕落下,面前宫殿楼宇坍塌化为废墟,那一张张希望永不磨灭的人脸都被汪洋海水冲没了。
天地间死一般的寂静,有苍老之音笑评:小善之人心存恶犬,大善之人心蛰妖龙。
那声音消逝后,自己又见到师父谢安临死前释然冲下黄龙潭的模样,他平静问道:你要的是这些么?
……
幻梦心境一下子破碎遮暗,钟紫言睁开已经湿透的眼眸,此时洞府内寂静无声,时间也不过才流逝两个时辰。
“唉,岂可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我心。”幽幽叹息回响洞府,眼角泪珠蒸发干净,他起身来回度步,望着透明洞壁外的景象渐渐凝神。
此时体内灵机已经饱满,血目成为常态,周身五处风印浮现,巍泱街外,乱魂海边,天际青冥间雷云逐渐聚集。
“回忆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我若是执迷过去,莫说这大道劫云,既是本我与识海那头小东西也饶不过我!”
天际劫云逐渐生出霹雳,钟紫言皱眉呢喃:
“人生一世,即使位极人臣,权倾朝野,到头也是索然无味。
修真至顶,即使凝丹结婴,翻覆云雨,到头来也还是逃不过天地正法。
若是仅为这躯壳长存,到了又能如何?”
遍思自己七十来年,便是顺遂当年本意去活,也活不出什么神奇之处。
细想自己坐在这掌门大位,外人只看到权力加身,眸间生灭似能决人生死,可自己哪里不懂,当掌门只会比当弟子的更艰难,更困苦。
“权力,是公器,什么是公器?那哪是我一人一念的东西,家家户户,心心口口,都要安定,一个不平,弟子忤逆,同门背叛,爱侣反目,拿什么来成家立祠,开宗立派?”
由浅及深,修真者所谓长生,纳天地灵气为己用,可亿万人寻求的东西,有谁是能真正的站在众生顶端,俯瞰人间。
“凡人也只是一将功成万骨枯,我辈的路,何止万骨。弱肉强食,人吃人,争来夺去,永不休止,这是否就是道?”
乱魂海上狂风呼啸,不知从哪里刮来的腥血之气,看守管事的拘魔宗修士们一个个洞开流风壁,将那些芜杂东西反弹别处,随后痛骂哪个杀千刀的东西竟然能招来如此污秽之气。
而钟紫言什么都不知道,只兀自望向天空继续喃喃:
“世事福祸相依,得来一力,便需失去一命,他们求的长生之路,只重躯壳灵识,而我再走一遍又有什么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