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冬日初临,袁城一场大雪降下,压的千百户人家出不了门槛。
但即便是再寒冷的天气,各家各户也得捱着冷风往外走,他们得出去挖山宝、野菜、冬笋来果腹。
袁城是个穷地方,位居梁国东南群山之间,在册户籍不过两万户,大多数民众的祖上都是贫贱出生。
大梁立国七十年,先后三任君王治世,各郡县多有天灾人祸,都受过皇帝的救助,唯独袁城,从不曾收过赈灾银款。
早几十年,老县令活着的时候,民众们对于朝廷发生的事还是很在意的,因为那时候朝廷每年都会有官员运来福禄,县里也有很多学子被送出去考功名。
老县令死后,他在朝中的人情断去,新派来当官的本身也没本事,能争取的愈来愈少,每年发下来的东西别说给城民,他自己都不够用。
因此地四面山林环绕,往西也无别国存在,本来就不是什么重要地方,官家不强大,民众也不服官家,两方自顾自的活相,多年生不起大事来。
城中客栈满打满算只有三家,前些日子最大的一家客栈老板生了个小公子,今日正是宴请城中富户及亲友之时,客栈外挤满了乞丐,争先恐后想要讨求一口剩饭。
从午时守到黄昏,一个个黑黝哆嗦挤作一团,终于等待里面的富人们散场离去,当店小二推着木车自后院运出残羹剩菜时,乞丐们一窝蜂冲了过去。
“我的,我先吃。”
“别挤,都有。”
“这次剩了很多。”
“二拐子,你他娘别踩我。”
……
店小二是个尖牙尖嘴的青年人,穿一身蓝棉衣,看着这些乞丐争夺来去,脏乱不堪,白眼鄙夷了一句:“连声谢字都不说,枉老子给你们多偷了几个馒头。”
那些乞丐们年龄长的有三四十,幼的只有六七岁,如饿狼一般很快将菜碟剐蹭干净,懂事儿的人填饱肚子以后,眼中猾幽幽的拱手弯腰道谢:“多谢六爷。”
至于没争上食的,他们才懒得多一句嘴,直盯着被喊做‘六爷’的店小二,后者厌恶瞥了他们一眼,推着木车回返客栈后院。
他知道没抢到的那些人心里在想什么,无非是怪自己不多拉点剩菜剩饭,他们根本就是一群白眼狼,养不熟的。
店小二本名杨传福,因家里兄弟六人排行最末,外人喊他‘杨小六’,父母和五个哥哥早死了,如今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又因为认两个字儿被客栈老板相中,活的还算如意。
给乞丐施舍剩菜剩饭不是他天生仁善,而是他时常需要几个人帮着卖体力活,聪明人他也忽悠不住,只能时不时找那群乞丐帮忙。
回到客栈忙完后,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冬日黑的早,晚间他也不在客栈住,有另一个讨人厌的老头顶工,他便自后厨摸一包稻饼卷肉干,搓着手走出侧门。
冷飕飕的风直往人脖子里钻,踏在雪地上一步一个坑,很快便走至城西民宅,放眼望去全是半人高的小院子。
杨传福左右看看各家各户,屋舍里多是黑咕隆咚,烛火昂贵,这些穷人早早躺在床上睡觉,有能维持泥炉不灭的人家已经算有本事的,更多人在这凛冽冬日,只能靠身子取暖。
西城门就在身后百丈,破旧不堪,楼上守着两个兵卒,他们也不管城下有没有人出入,人多的时候全拉开,夜里没人就关上,杨传福不用猜也知道,此时上面那两位爷正抱着酒坛子喝着呢。
“娘的,鬼天气,冻死老子了!”一个喷嚏打出去,缩了缩脖子,向着屋舍小路踏步,没走两步,停下来向后一看,乐了。
“嘿,我就说你小子该回来了,今天有收获?”本来一句很正常的话,自杨传福口中说出来,就变了味儿。
他贱兮兮面露嘲笑站在那里,看着自城门方向走来的少年,这少年约莫十二三岁,背后背着一把短斧,鼻青脸肿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