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孩童的哭闹声,有嬷嬷低声哄着。
杨一世慢慢伸手从怀中摸出了一封信,信封边缘已经裂开,隐隐可见惨白的信纸。
心头如有千斤重。
他低声说:“将这封信交给范夫人,范将军生前要我亲手转交的。”
老管事眼有泪光,收了信,对着他深深行了个礼。
杨一世挥了挥手,默默地转过了身。
范尝折在了午云,等于斩掉了他一臂,他抬头望着满树枣子。
范尝死前才告诉他,大军离京时范夫人将将有孕。
如今那孩子快两岁了,还未取名。孩子的名字就在信中。
他低着头走出了坊。
范宅中,一双枯瘦的手颤抖地撕开了信封,紧紧拽着信纸。
片刻之后,悲恸的哭声从房中传来,范夫人哭得撕心裂肺。
门外的孩童听见哭声,惊慌地哭了起来:“娘……娘!”
“少爷勿急……”
嬷嬷连忙将孩童抱进了房中。
范夫人一把抱过孩童,放声大哭说:“我苦命的孩子啊,你有名字了,你有名字了,你爹爹给你取好了名字,叫做宁安,你叫范宁安……”
老嬷嬷忍不住抹着眼,奴仆们也哭了起来。
花重锦里,夫人们正围坐在水榭旁观赏锦鲤,身后的丫鬟们不停扇着扇子,仍有夫人喊热。
大管事见状连忙又让人上了两桶冰块。
方夫人睨了一眼急躁的冉夫人,状似无意地说:“冉侍郎与少夫人情深意切,倒是羡煞旁人。说来冉少夫人成亲也有一年多,倒是极少出来走动,想来不日就有好消息了。”
冉夫人脸色微变,笑得十分勉强:“可不是吗?”
她咬碎了银牙,她才命嬷嬷出去求药方,这碎嘴的贱妇从哪里打听出来的?她回去定要好好清理院子。
方夫人脸上笑意更深了,她从前怕冉夫人,如今可不怕。
五皇子妃有了子嗣,合欢又嫁入了世族周家。随着夏决回京,五皇子声望甚高,隐有压下二皇子之势。
若是五皇子成了太子,她方家就成了太子妃的母家,未来皇后的母家。
杨一世在午云折了一半人马,九皇子又大病不起,声势越发微弱。便是冉家家底再丰厚,也扶不起一蹶不振的九皇子,冉家这是押错了宝。
她高傲地端起了茶杯。
冉夫人心头作呕,不过是个小门小户出身的低贱续弦,靠着不要脸的方大娘子攀上了五皇子,竟敢在她面前托大。
她冉家乃是岭东望族,富可敌国。便是她的娘家,也是满门矜贵的世族。
只恨陈素肚子不争气,任阆儿宠上了天,也没见她有个动静。
冉夫人冷哼一声,转过头不去看方夫人得意的嘴脸。
冉阆此时正提着一堆小玩意儿,欢天喜地地跟在沈寻梅身后。他眼神晶亮,但凡她多看一眼的东西,他通通扔出银子买了下来。
沈寻梅慢吞吞地走过朱雀大街,街上小贩满脸谄媚地迎上去问:“冉夫人,今日小人新上了料子,给夫人过过目?”
杨一世远远看见被商贩簇拥着的两人,大吃一惊,冉阆是这般模样的?
方才还喋喋不休的小贩两眼放光,盯着走来的两人喃喃自语说:“肥羊来了。”
他一把抓起荷叶鸡,跑上前吆喝说:“荷叶鸡,嗳,新鲜出炉的荷叶鸡……”
杨一世哭笑不得,这荷叶鸡不是他先定下的?
冷漠的沈寻梅停下了脚步,看向小贩手中色泽金黄的荷叶鸡。
阿流生前就爱吃荷叶鸡。
她指着荷叶鸡说:“冉阆,它。”
冉阆大笑着扔了一锭银子,接过了荷叶鸡。
小贩乐得合不拢嘴,京中谁不知冉侍郎出手阔绰,为讨夫人欢心不惜花费千金。
杨一世顿悟了,难怪小贩扔下他也要前去叫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