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的陷阵营是由顾明盛亲自带领的,他当时已经是参将,陷阵营里的精兵都是由他挑选训练,算得上顾家最忠诚的亲卫军。
胡人打秋风,劫掠了几个村镇,顾明盛带兵追击,却意外中了圈套,最后只活着回来了几个人,连顾明盛的尸首都没能带回来。
“你既然是陷阵营的,为何还能毫发无伤的站在这。”
顾明月沉着脸,死死捏紧手中的匕首。
祖父武艺高强,整个西北就没有能出其右的,连祖父都死了,这人凭什么还能活着回来。
齐乐游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他虎目通红,忽然后退一步,跪在地上。
“我对不起顾将军。”
泪水迷蒙了视线,他仿佛回到那一片荒漠里,周围漫天风沙,鲜血飞溅。他们被胡人围堵在白狼谷中,周围是数倍于他们的兵力。
顾将军带着众人突围,他手里的刀已经砍得卷了刃,银色的盔甲上蒙着厚厚一层风沙和鲜血,黏糊糊的,他却仍旧在笑。
“孩儿们,等回了宣府镇,我带你们去喝最烈的酒,去杨记吃最好的羊肉。”
他总是叫他们孩儿们。
他说你们这群小兔崽子,平日训练不努力,到战场上后悔可就晚了。
他说年轻人就是要活得肆意,扣巴巴的攒那些银钱做什么,今天他请客,全部上顾家去吃饭。
他说我养了一群比你们更小的小兔崽子,都放在善佑堂里,最近他们新学会了缝补衣裳,大家有
不会补的都拿善佑堂去,可不能叫他们闲着。
他训练时候最凶,打人毫不手软,可底下的士兵没有一个不喜欢他。
戚镇雄经常红着脸,小声告诉齐乐游。
“我觉得顾参将有点像我爹。”
旁边的人听了大笑。
“你不是说你没有爹,三岁时候他就死了,将军咋像你爹了?”
戚镇雄不服气。
“就是像,我若是有爹,便该是顾参将这个样子的。”
他说的是所有人的心里话,顾参将虽然那么严厉,可总是护着他们,绝不会抛下他们任何一个人。
齐乐游眨了下眼睛,豆大的一颗泪珠滚落在地,溅起微微的浮尘,他朝顾明月磕了个头。
顾参将是为了救他们死的。
他用自己的身体,最后给他们冲出了一条路。
他嘴角流着血,身体被扎得像刺猬,眼睛里却仍旧是亮光。
“你们还年轻,活着。”
众人大哭,骑着马往前冲,荒漠里刮起狂风,周围的一切好像都掩埋在了黄沙中。齐乐游最后回头看一眼,胡人拔出弯刀,顾参将的头颅高高飞起,抛洒出一道热血。
齐乐游的心脏钝钝地绞紧,他喉头哽咽,伸出双手捂住脸,竟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对不起,我没有能给将军报仇,对不起,我是个贪生怕死的小人。”
多少年了,他死里逃生,处处追求能叫人心安的桃花源,可世上从来就没有桃花源,不管他逃到哪里,都逃不掉自己的良心谴责。
顾
明月心头剧震,她上前一步,蹲到齐乐游身前,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臂。
“说清楚,我祖父到底是怎么死的,他为何会去白狼谷!”
齐乐游抬起头,仔细端详着眼前少女的脸。
今晚月色极好,就像十五年前那个夜晚,如水的月光流淌,将少女白嫩的脸衬得莹润动人。
他知道顾参将有好几个孙女。
其中一个叫明月,最得顾参将的喜欢,时常被他带来军中玩耍。
那时候她才两岁,就表现出了对习武的狂热爱好和天赋,她手里拿着一根小木棍,每天在演武场上有模样有的耍弄。
顾参将经常骂他们。
“你们这群兔崽子,再不好好习武,到时候可别连我孙女都打不过。”